他太小了。
只有他长大,才可以再有一个,自己一个人的家。
迟邑温从鞋柜拿出钥匙,一边转动门锁一边想。
其实,
其实妈妈...不在意他。
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承认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就是心脏,有点慢,有点空。
他的衣服有些皱,打架的时候扯的。
迟邑温把手摊开,放在胸口。
艰难的扯出一个笑,
不过妈妈,也没有苛待我嘛。
妈妈只是不太在意他,只是太在意爸爸。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沉重的思绪。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好像是在回答他心里面的疑问,门口传来声音。
“是我——江云舒,迟邑温你快开门啦,我来找你了。”
门被推开——
江云舒却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蹲下来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一边充满歉意的说:
“迟邑温哥哥,对不起啊...”
“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打。”
书包里面扒拉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这里面是药。”
她不好意思的扣了一下手:“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
“不过我以后肯定会知道的...”
“总之,你流了好多血,我害怕你死掉。”
本来空落落的心,竟也渐渐充盈起来。
“谢谢。”
其实他想说的挺多的。
比如他没有被打,明明是他占上风。
比如这么点伤,不会死掉。
吃了这些药倒是可能会更严重。
但是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满心满眼的关切,完全舍不得拒绝。
“那我走了?”
“好。”
江云舒蹑手蹑脚的打开隔壁的门。
这些药终究还是闲置了,因为迟邑温也不认识这么多字。
他没有去医院,反而去了附近的药店,简单问了店员阿姨该涂什么。
阿姨很心疼他,一边埋怨他家大人一边帮他涂药。
更是直言不要钱。
迟邑温没占这个便宜,硬留了几张百元大钞。
他知道,钱是他爸爸留的,爸爸很有钱。
所以为什么不用?
十二月份,妈妈回家的次数变频繁了。
她每天都很开心,还说爸爸也会来过除夕。
甚至亲自给迟邑温挑了衣服。
一只幼稚的老虎。
丑死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
但小心安置着。
江家更是喜庆,大红灯笼高高挂,通一下电,流光溢彩的。
一家人张罗着春联,江国涛爬上木梯子,赵春梅在下面指导:“再往右边移一点。”
“云舒啊,你过来看看,对齐了没有?”
“齐了!”
“新的一年了,告诉爸爸,你现在几岁了?”
“6岁?”
“怎么还是六岁,现在该是7岁了!”
“爸爸,我记住啦。”
“好!让爸爸抱一抱。”
“哎呦,又重了。”
除夕那一天,江云舒早早就出了门,在小区里面看其他哥哥姐姐放鞭炮。
炮竹在盒子侧边快速摩擦便起了火星。
高高的抛出去,在不远处发出震耳的爆炸声。
看得她又害怕又好奇。
夜晚,江云舒还在吃汤圆。
隔壁突然发生巨大的摔门声。
吓得江云舒一激灵,瞌睡虫都赶跑了。
这比炮竹还吓人。
迟邑温哥哥!
江云舒拉着妈妈的手就要去开门。
“妈妈,迟邑温哥哥还在隔壁。”
“妈妈,是不是有坏人啊。”
“妈妈,我害怕。”
“妈妈,我们去保护哥哥好不好。”
赵春梅被问得一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另一边。
燕归在走廊扯着一个陌生男子的袖口,不甘的质问:“说好了今天留下来的!”
“你闹够了没。”
“家来电话了,我要去陪阳辉。”
“邑温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是知道的,能让他出生已经是青兰的善良了。”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男子的神色已经不耐烦,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你问我?”
“你怀孕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孩子打掉,钱给你。”
看见有人过来了,他眉头皱得更深,不愿多说什么。
多情的桃花眼内,不见往日风流,冰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松手。”
燕归似乎是吓到了,哭着把手松开。
赵春梅赶紧跑过来扶着她:“妹子,不哭啊...没事没事哈。”
男人没了桎梏,果断离开。
燕归哭的梨花带雨,看着男人的背影喊:“迟佩华!”
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为谁而停下的脚步。
车上,迟佩华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的夜色,深深吸了一口:“真是麻烦。”
“去秦安园。”
“是,少爷。”
昂贵的车开出了老旧的,与之格格不入的小区。
两个无缘的人,回归原本的两个世界。
燕归已经泣不成声,赵春梅看着也是愁。
这大过年的,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哥哥,你别难过。”
江云舒学着妈妈安抚燕归的样子,轻轻拍着迟邑温的背。
“我不难过,云舒吃了饭没。”
“刚刚在吃汤圆的。”
迟邑温感受着她笨拙的手,在背上轻拍,温声道:“嗯,还想吃吗?哥哥给你煮。”
“不吃了,燕阿姨怎么了呀?
是不是被欺负了。”
她都没有哭得这样惨烈过。
“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的。”
倒是他的衣裳,平添了几分可笑。
不能见光的家庭。
何必苦苦追寻圆满。
可笑。
夜色渐深,晚上本来就容易伤感,如今一遭,燕归更是苦闷。
且不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就是这种情况赵春梅也不好离开。
她听着燕归细细诉说那个男人的故事。
听得频频叹息。
是孽缘啊。
十年前燕归与迟佩华认识,她在酒吧兼职弹钢琴,一袭白衣飘飘。
灯红酒绿下的最清新花朵,无疑是极其具吸引力的。
像,
真像啊。
她以为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快速沉溺于童话般的爱情。
他看做人间游戏一场,体贴温柔,笑意不进心底。
梦碎了。
因为一个孩子。
至少燕归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还可以在一起。
不见光也好,不得体也好,开始便是错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迟佩华问他为什么会有孩子,该做的措施都做了!
他问得很凶,所有的温存瞬间蒸发。
她吓哭了,不敢说是因为自己最近惶惶不安,总觉得他要离开。
所以想给她一个惊喜,也好留住他。
只是呜咽着说是意外。
美人垂泪,迟佩华的理智回归了一点。
“打掉。”
这是迟佩华的第一反应。
他是风流多情,但这不算什么。
睡几个女人而已。
但是孩子不能有,他又不蠢。
高青兰对他的事情素来不爱多问,但多一个可孩子不一样。
“我去求求...太太,她也是有孩子的,她一定会同意的对吗?”
迟佩华第一次对燕归的蠢产生了厌恶。
以前觉得她傻傻的,却也不失可爱。
这么迷迷糊糊,也是一种情趣。
现在只剩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