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舒实在看不下去,在岸边对着迟邑温喊了一句。
语气不算太好。
水里的影子恍若未闻,在夜里身形晃动着。
江云舒在桥上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句,他才缓慢抬头。
路灯在下午五点左右就已经亮起来,周围的暗色让灯光透着圣洁的绚丽。
光圈就这样把江云舒完全包裹住,连头发丝都闪着曝光过度的透明。
迟邑温在水中迟疑的眨眼,通红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他一步一步在女孩的引导下走上岸,好像受了什么蛊惑,放下全部的理智,向光的地方靠近。
犹如生物本能。
迟邑温浑身湿透了,夜风一吹,冷意更甚。
江云舒去拉他冰凉的手:“喂,你是笨蛋吗?”
感受到人体的温热,迟邑温理智的回笼让他指尖缩瑟。
“脏。”
江云舒忍不住嘀咕:“你还知道脏啊。”
“把手机拿出来。”
迟邑温很顺从的掏出湿哒哒的手机,还在往下淌着水。
她无奈的拿出自己的手机。
“杨叔的电话报一下。”
“197……”
杨叔是迟邑温雇的专职司机,就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报出号码。
御禧庭。
终归还是去了这里。
忙活了一天,她也累了,洗完澡发现迟邑温比她更早清洗完,现在坐在沙发上,旁边趴着初七,两两都一副认错的模样。
江云舒还是生气的,但是看见零零散散的小挂件也被清洗干净,一件件晾在木架子上,又哑了火。
从右手旁的柜子里翻出药,丢给眼睛通红,疑似感染的迟邑温。
“自己涂药。”
一阵疲惫袭来,她摊开坐在对面的沙发。
“我们好好谈谈吧,先从秘书部的季小姐开始。”
“我向林特助要了你这个月的行程表,按行程表上看,季小姐不存在。”
“当然不排除林特助改了内容,帮着你瞒着我。”
“不过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你的态度。”
“迟邑温,你这样我很迷茫,也很害怕。”
“你的喜欢,一点也不坚定。”
迟邑温攥着白红色药膏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为自己拿不出手的喜欢,感到几分羞耻。
这时候他若一口咬定分公司有一个姓季的秘书,估计就彻底分开了吧。
像手上这样的药膏,他还有许多包装相似的,已经过期了。
是在8岁那年的新年,小云舒怕他“死掉”送的。
现在他好像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生活的,爱情的。
一声叹息轻唤迟邑温,在等待他的回答。
“云舒。”他语气艰涩的开口:“没有姓季的秘书,我……”
宛如脆弱的蜗牛去壳,巨大的不安和自己厌弃把他包笼,落下黏腻的恶心痕迹。
“我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光了,之前对光源还有模糊的反应,另一只也经常恍惚,要是预后差,有双眼全盲的可能。”
他不自在的扭过头,不想被看见自己的脆弱。
也不想在江云舒脸上看到同情。
“可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不管其他人怎么样,迟邑温,你是我的大英雄。”
江云舒靠了过去,和他分辨。
他低头看着沙发:“不是什么英雄,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和我扯上关系,你根本不会出事。”
“还被困那么久,甚至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一直是个灾星。
江云舒哑然,她以为像迟邑温这样一般优秀的人物,内心会极其自傲。
那就。
“欸,迟邑温,你闭上眼。”
温润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覆在眼睛上,惊讶的他轻张开了嘴。
“反正就是,我喜欢你,什么样的都喜欢。”
江云舒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直失联的不喜欢。”
“我要去睡觉了。”
她亲完就想跑,慌慌张张的小腿撞上桌角,一只手先一步护住尖锐的棱角。她一惊,往反方向躲避,整个人摔进了迟邑温的怀里。
“想抱一会。”
江云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还揉了揉迟邑温毛茸茸的脑袋。
他又长大了。
小时候还是差不多的个子,现在完全可以把她包裹起来,双手环着她,居然有种被禁锢的压迫感。
迟邑温声音低哑:“不要乱动。”
她没听劝,转过头看见微红的脸颊。
江云舒突然感觉到什么异物抵着,身体一僵,迟邑温的脸更红了,带着窘迫。
“咳,你,你,你先松开。”
她跌跌撞撞的翻到沙发另一边,故作镇定:“其实,其实我可以理解,正常的生理……”
“云舒。”
“嗯?”
“不要再讲了。”
迟邑温羞愤欲死,耳朵红得滴血。
“哦哦哦好!”
“那,那我先去睡觉了,你……自己解决?”
……
安静了一会后,迟邑温的声音压着暧昧。
“我去洗澡。”
埋在心里的疙瘩消除,两人关系恢复如常。
而最让迟邑温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他的左眼没有受到过分严重的影响。
不过江云舒越来越忙了。
高考将至——
她有些焦虑。
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接踵而至,她看不到自己的进步。
成绩就摆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退了好几名。
明明她,花费了更多时间在学习上面。
“唉……”
江云舒撑着腮帮子,把笔盖咻一下套进去,像在模仿古代收剑鞘的侠客。
摆在书桌上的是一本错题笔记,纯手写,有着独属于江云舒的标点符号。
数学就是这样,自己写是不会,听完老师讲评感觉也不难,可是考试时就是拐不过那个弯。
可恶啊,难道这就是专家组故意把她刷下来,将她与学霸区分开来的坎吗?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林苗还没有回来。
她拿着物理题去教室办公室问问题了,按以往的经验,一时半会回不来。
江云舒只能独自收好试卷与练习题,然后堆到桌角旁的地板。
经过高三学子的不懈努力,学习资料一个抽屉早就放不下,全堆在桌子上又影响听课,所以江云舒选择摆在脚边,弯腰就可以取到。
从走廊往下,可以看到城市影影绰绰的灯火,深吸一口,是不同于教室那含粉笔量极高的清新空气。
抽离题海的脑子一阵放松,疲惫后的惬意让精神产生了几分快意。
迟邑温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在校门口站着等她。
一份满满当当的烤串,还冒着热气,一份去冰的奶茶,插上了吸管。
江云舒先捧着奶茶猛喝几口,然后举起串,很自然的分享。
“这个鱿鱼串好吃,啊——”
迟邑温从善如流的张开嘴,叼走一块。
“阿温,问你个题……当x等于……所以y在……”
“你真是个小天才,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