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不说点好听的。”蒋邵川耸耸肩膀，“好吧，当我没问。那我们换一个话题，之前那几天没跟你在一起你过得怎么样？”

　　宋芙越发感到无所适从，他们之间像是在经历循环，相识最初是蒋邵川主动与她沟通，她被带着走，不知不觉就走进泥沼无法自拔。

　　后来是她费尽心思想从蒋邵川那里分得多一点、再多一点的注意力，说很多、做很多，几乎都不像自己，换来蒋邵川果断离开。

　　而现在，一切又好像转回去了，无缘无故、毫无意义地转回去了。

　　她轻缓地眨了眨眼睛，说，“挺好的，就那样过。”

　　“你之前不是不舒服嘛？”

　　“没事了。”

　　宋芙显然不太愿意提到这个，迅速地抢话带过去了。

　　“那就好。”蒋邵川像是也没辙了，沉默下来。

　　于是他们一人抽烟，一人捧着水杯喝水，就剩屋外的风还算热闹，至少可以吹动树叶发出声响。

　　“你呢。”犹豫了很久，宋芙还是问了。

　　蒋邵川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关心。”

　　宋芙垂眼，复又回望过去，“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可以。”

　　蒋邵川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许久为未动而感觉僵硬的肩膀，说，“这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经历了一些事情，如果没有这些，或许我现在不会这样和你坐在一起，但是一时半刻也说不完，如果你想知道，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慢慢讲？”宋芙怔怔地重复他的话。

　　“是。”蒋邵川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得柔软，“以后慢慢讲，可以吗？”

　　看着眼前这双多情的眼，宋芙再一次感到无所适从，她发现自己竟不再习惯蒋邵川用柔情的方式对待自己，她甚至不断地在期待着蒋邵川的敷衍，好像这样才能维持内心的坚定。

　　“有机会吧。”宋芙的眉眼有意变得冷淡，和她面对大多数人时一样，只是在蒋邵川面前，这显然是一种逃避。她看了看窗外，生硬地转换话题，“你困了吗？要不要回房去睡一会儿，我过不了太久就要去上班了。”

　　夜色正如掺进清水的墨汁，一点一点变得稀薄，不知不觉间，远处天边已经染上一层微光。

　　“好吧。”听完她的话，蒋邵川的神色又变得很颓。

　　他很挫败，如果这个时候他头上有触角，那应该已经塌下来了，好像蜗牛即将缩回壳里去。

　　他打着呵欠站起来身来，仍披着那床毯子，慢慢地往客房走，脚步声很沉。宋芙没有扭头看他。

　　可就在他一只脚快要迈进房间里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宋芙，”他说，“过一阵子，你陪我去一个地方行吗？”他用千百种声音喊过宋芙，但却似乎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透着许多的不确定和一点点的忐忑。

　　宋芙谨慎地问，“什么地方？”

　　蒋邵川仍背对着他，身形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单薄。

　　“是一个。”他低声道，“我自己不敢去的地方。

　　林羽推门而入的时候，宋芙正在办公桌前撑着头揉太阳穴。

　　蒋邵川回来后的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睡过好觉，要么反复被乱七八糟的梦境折磨，睡了醒，醒了睡，要么干脆就难以入眠，她不愿意依赖药物，就那么扛着。

　　白天集中精力工作的时候还好，一旦放松下来，就不可避免地感到全身心的乏力。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看着来人自然而然露出一个笑容，“林羽。”

　　林羽见她如此疲惫，不自觉面露忧色，“宋芙，你是不是又没有休息好？”

　　“还好，最近工作有点多。”宋芙一边回答她，一边关掉电脑，又把桌上的各类文件和稿纸归置好，然后站起来，“我们走吧。”

　　林羽却有些犹豫了。

　　晚上这场音乐会是他们在一个月之前就定好的约会。

　　票是林羽的合作公司送的，她知道宋芙喜欢这些，就试探着去邀请她，没想到收获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可是现在蒋邵川生病了，她不确定宋芙还有没有那个心思。

　　关于宋芙和蒋邵川，林羽了解得并不具体，也缺乏细节。

　　她唯一知道的是，宋芙有个许多年来都放不下的人，那个人名字叫做蒋邵川。

　　林羽一直很自信，因为聪明而自信，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蒋邵川和宋芙相处的样子，可几乎在宋芙家客厅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秒钟，她就确定了，只是和她想象中并的不一样。

　　曾经林羽甚至感谢过蒋邵川的无情，因为一个人的无情才能成全另一个人的有情。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高估了一些，也低估了一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羽很肯定，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里，在宋芙家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那个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板上的男人，用一声轻飘飘的“你回来了”成功掩盖了所有重逢的快乐。

　　那种快乐不被察觉，却是在无声狂欢，而宋芙呢？宋芙掉入了深海，至今仍在沉浮，未曾上岸。

　　“你太累的话，要不早点回去休息？”林羽试探着问。

　　而宋芙温柔地，“我不累。”并且强调，“而且，听音乐会是一种放松。”

　　向外走了几步，发现林羽没有跟上来，于是她侧身，做出一个绅士邀请同伴的标准动作，“林羽小姐，我再诚挚地邀请您一次。”

　　林羽笑了，“好啦，走走走。”

　　因为要出席音乐会，两人都换上了正式的礼服，两套黑色正装，腕带一红一蓝，并肩走在一起甚是养眼。

　　工作室里的同事们都和林羽很熟悉了，纷纷对他们投以暧昧的目光，还有人在小声地交头接耳，言语中不乏兴奋：她们虽然是女生，但是看起来真的好般配！

　　林羽听见了，在享受这种特殊氛围的同时，又感觉到一种孤独难以调解。她转过头去看宋芙，毫不意外地看见一个不露痕迹的侧脸，而在察觉到自己的注视以后，她又微微偏过头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