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王可是不同一般天王,算是玉帝御用的兵马大元帅,天界武将之首。比如说捉拿孙悟空,捉拿牛魔王,这种震动三界的大妖,都是派他出场统领全军。所以,李天王位高权重,哪里能受得了这种“诬告”。
到了云楼宫,太白金星只是将事情说明清楚,还没等太白金星带着李天王父子去玉帝那边复命,李天王已经打算先斩后奏,将吴承天这个“诬告”他的“猴头”给杀了。他是这么说的:“我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金吒,侍奉如来,做前部护法。二儿子木叉,在南海随观世音做徒弟。三小儿名哪吒,跟在我身边,早晚随朝护驾。唯一小女年方七岁,名贞英,人事尚未省得,如何去做妖精?不信,可抱出来你看看。这猴头着实无礼!莫说我是天上元勋,有先斩后奏之权,就算是下界小民,也不可由得这猴头诬告!”
说到这里,李天王就唤手下出来:“将缚妖索把这猴头捆了!”那巨灵神、鱼肚将、药叉雄帅一拥上前,当庭就把吴承天给捆了。吴承天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捆。
太白金星比李天王要聪明一些,知道这猴子从不吃亏,敢这么高御状必有所持,连忙劝道:“李天王你别乱来,你若是捆坏了他,一会可不好收拾!”
李天王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这些,提刀就砍。且不说砍不砍得死,就是那刀也没落在吴承天身上。原来,一旁的哪吒看不过眼,直接拔出自己的斩妖剑,将李天王的刀给架住了,道了句:“父王息怒。”
哪吒一出手,李靖脸上就变了颜色,不仅不敢开口将哪吒喝退,反而第一时间回身去找他的宝贝——如意黄金宝塔。这又是为何呢?原来,李天王和哪吒这对父子关系闹得很僵,哪吒因为李天王死过一回,那还不是一般的死法,是用刀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后哪吒被上仙所救,即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哪吒又得了性命。这哪吒重生之后神通广大,后来要杀天王,报那剔骨之仇。天王也是求了上仙,求来了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方能镇住哪吒。这也是他名号唤作托塔李天王的由来。
话说这李天王将宝塔重新托在手上,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这时他方才敢问哪吒:“孩儿,你以剑架住我刀,可是有话要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玉鼠精这事李天王当着太白金星的面不方便自己说,方才和哪吒演这么一出。反正这事借哪吒的口说出来,给各方面都有了进退的空间。只听哪吒:“父王忘了,那女儿原本个妖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当时如来差我父子天兵将他拿住,拿住时本该打死,如来却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
“当时因为我父子饶了他性命,那妖精念此恩情,拜父王为父,拜孩儿为兄,在下方供设牌位侍奉香火。孙大圣说的想必就是此女。”
吴承天听到这里,方才知道玉鼠精的这段历史。特别是如来说的那句话,让他印象深刻。要知道李天王是如来差去抓妖的,最后却又劝他们放了妖精,这一前一后不是矛盾吗?答案就在这句话里。玉鼠精一直在灵山偷吃,如来能不知道?如来知道却并没有理会,所以方才能称作“积水养鱼终不钓”,玉鼠精就是佛祖养的鱼,这条鱼的作用不在于吃它,所以永远也不用钓起来,永远也不会去惩罚它。这玉鼠精这条“鱼”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后面一句就是答案——“深山喂鹿望长生”。
“深山”自然是灵山,那是谁在“喂鹿”呢?可以说是佛祖,也可以说是金蝉子,但佛祖已得了长生,金蝉子还得历经十世劫难方得长生,所以这说的是金蝉子。一饮一啄皆是因果,金蝉子因与玉鼠精私通,而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被贬入轮回历经十世劫难,方才有了唐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故事。而在这一难中,唐僧斩断情缘,也算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佛祖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将解铃之人都安排妥当,谋算不可谓不深。
李天王仿佛才明白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然后赶忙亲自下来,要为吴承天松绑。
吴承天哪会让李天王这么容易就把事情给揭过了。他一边躲,一边喊道:“哪个敢解我?我要到玉帝面前说理去,说清楚了,才能松绑!”李天王被吴承天这股劲头折腾得没法,只得去就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在劝人这方面可是专家。他先是说了当年与孙悟空的旧情,他老人家可是两次去花果山招安,西行路上也是几次报信。然后说到关键处,就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孙猴子要是在天上不依不饶的,那地下玉鼠精和唐僧怕是孩子都有了,还取个什么经。
这一下算是说到了吴承天的痛处,他现在确实放心不下王子丰。也就饶过了李靖,让李靖带着兵和他下届捉妖。李天王每次下届抓妖,那都是排场极大,三太子加上无数天兵神将,一窝蜂就将那三百多里的无底洞给踏平了,只是硬是没有找到那妖精的踪迹。
就在这时,东南角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小妖冒出头来,被天兵给看见了,一群人连忙寻了过去。这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洞里有一个小门,里面有不少低矮的房间,也布置了不少花草松竹。玉鼠精正带着王子丰躲在这里,准备在这里成亲呢,哪知还是被天王和三太子抓了个正着。这地方小,妖精们完全没有躲藏的空间,李天王带着三太子将玉鼠精一锅端,上天复命去了。
王子丰又躲过了一劫,四人回到镇海禅林寺与曹雪阳会合,带上行李,骑上马儿,继续西行。
取经团队一路西行,又走入了夏季。一路上天公作美,多晴少雨,适合赶路。这一日,曹雪阳眼皮突然一跳,她睁开眼来,喝住了马儿。其他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前面的柳林中走出了一个老妇人,旁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她见着众人就高声说道:“和尚,不要再往前了,再往西去就是死路。”
一听这话,王子丰心里就“咯噔”一下,忙问原因。
老妇人用手朝西指道:“你们再往西去五六里,就到了灭法国。灭法国的国王在二年前许了一个愿,要杀尽一万个和尚。这两年陆陆续续,已经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没有名字的和尚,只要再杀四个有名字的和尚,就凑成一万了。”
王子丰闻言,心中有些畏惧,战战兢兢的道:“多谢老菩萨提醒!请问这里可有不进城,就可以绕过去的路吗?我们走小路,绕开前面这座城吧。”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绕不过去的,两边都是高山,除非会飞就过去了。”
八戒听到,嘻嘻哈哈的插了一嘴:“妈妈儿说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都会飞的?”
八戒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会遭老妇人回嘴,哪知吴承天这个时候却对着这老妇人拜倒行礼。原来刚才吴承天见曹雪阳那反应就警惕了起来,这老妇人和小孩一出来时,他就用火眼金睛看过了,这两人分别是观音菩萨和他身边的善财童子。见王子丰与两人交谈完毕,他连忙行礼道:“菩萨,弟子失迎!”
观音见被吴承天认了出来,现出本相带着善财童子一起驾云走了。留下连忙下马跪地磕头的王子丰,和慌忙朝天礼拜的八戒与沙僧。曹雪阳也下了马,行了礼,却不曾跪拜。
吴承天将王子丰从地上扶起来,王子丰怪吴承天怎么不事先提醒他。吴承天笑着说:“我先提醒你了,这话你还问不问了?”
王子丰又担忧前方的灭法国。吴承天又道:“狮驼国我们都过来了,一个凡人小国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我先到城中打听、打听,看看情况再说,你们先守护好师父。”
吴承天刚要动身却被曹雪阳给叫住,道:“我同你一起去吧。我不是和尚,入城当无妨。”
吴承天看了曹雪阳一眼道:“你那马儿脚程太慢,如何跟我同去?”
曹雪阳道了一声“无妨”后,就见她背后长枪自行跃上天空化作一条金色巨龙,一口就将那马儿吞了下去,然后又化作长枪落在了曹雪阳的背后。曹雪阳对众人,特别是王子丰解释道:“你们且放心,我只是将马儿寄存在我枪中,到了城中自然再将这马儿放出来,不曾伤它性命。”
王子丰闻言,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就未再说什么。吴承天见状也不多说,腾云就往那灭法国飞去,而曹雪阳则衣袖飘飘的踩在他那朵云的尾巴上,一脸的悠然自得。
“你知道观音为何要说,‘那国王已经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没有名字的和尚,还要再杀四个有名字的和尚’这件事吗?”吴承天的脚程极快,此时曹雪阳说话时,两人已经来到了灭法国。只是吴承天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飞蛾,正绕着曹雪阳身边飞舞。吴承天之所以变成飞蛾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看他都是孙悟空的模样,而孙悟空是副行者打扮,这个灭法国又在杀和尚,为了不惹事,他干脆就施展了变化之术。
听到曹雪阳这么问,化作飞蛾的吴承天答道:“不就是提前告诉我们这一难的内容吗?咦,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这菩萨平时极少提前现身,难道这一难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出现不成?”
曹雪阳摇了摇头:“这一难都是凡人,哪里来的厉害人物。”
吴承天闻言便有些不解道:“既然都是凡人,就算他们喊打喊杀的,难道我们四个还保护不了王子丰的安全不成?还需要观音专门过来提点?没这么简单吧?”
“灭法国这一关的难点不在如何过去,还在于你们有没有悟道。”
曹雪阳如她所言,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那匹马放了出来,牵着马在灭法国的大街上闲庭信步的走着,吴承天则是不是打量着四周。这城里倒是一片歌舞升平,气色也是极好的,一片喜气融融、祥光荡漾,确实不像是有妖孽出没的样子。
吴承天接着曹雪阳的话问道:“悟道?杀和尚有什么值得悟道的?难道是舍身成佛不成?”
“你们过了狮驼国,那就是脱离了樊笼。又在比丘国从寿星哪里问了寿,这正是修行‘过去现在未来’之法的钥匙。现在菩萨是让你们知道何为有名,何为无名,而只有灭法方能万法归一。”曹雪阳还在接着说:“观音表面上说的是没名字的和尚和有名字的和尚。实际上在说,和尚本来都没有名字,就好像混沌初开,万物共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没有一个名字。后来为了区分,根据不同的个性,不同的生物有了各自的名字,就像不同的和尚有了不同的名字一般。有了名字的和尚,特点鲜明,就像是把仙家分为佛、释、道,把法术分为仙法、佛法、妖法等。然而这国王却不管有名、无名,他只管杀和尚,所以到他这里,万法归宗。天地之间,不论仙佛人妖,只有一法,即为道法。仙道也是道,佛道也是道,人道也是道。”
“就取个经还有这么复杂的学问,真是受教、受教了——诶?你这是去哪?”吴承天听得若有所悟,感觉自己的道行又有所精进,正当他准备感谢曹雪阳时,却发现曹雪阳已经牵着马往一户挂着灯笼的房子那边走去,连忙追了上去。
他展翅飞到近前,仔细观看,曹雪阳进的这家灯笼上写着“安歇往来商贾”六个字,下面还有一个招牌“王小二店”,原来是一家可以落脚的饭店。吴承天又伸头一打量,却发现有八九个人刚吃了晚饭,已经将衣服和头巾都脱了,放在一旁,躺上了床,睡觉去了。吴承天看见这些个衣服、头巾,灵机一动,不由得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