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丰将他知道的典故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故事大致意思是讲:这里本是舍卫国中一个叫“祗树给孤独园”的地方。而“祗树给孤独园”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舍卫城富商给孤独长者,想要买祇陀太子的园林修建精舍,作为佛祖居住讲法的道场。祇陀太子并不想卖,于是他就戏言说,须“真金遍布其地”方可。哪知,这给孤独长者倾尽其家财,给这座园林铺设金砖。祇陀太子被他的诚心感动,就把这座园林捐献了出来,并将园中树木奉献给佛祖,二人共同建造了精舍,于是这座精舍就叫作“祇树给孤独园”。
王子丰讲到这里,八戒也明白了过来,笑道:“造化!若这个故事是真的那就好了,这布金禅寺岂不是步步金砖,不如我们也去摸他块把金砖儿送人好了。”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王子丰从马上下来,四人踏入山门。山门之中人还真是不少,除了和尚外,还有不少来来往往搬货的人和一些客商。一行人转过金刚殿,就有一位相貌堂堂的和尚出来迎接。王子丰道明身份,说自己是奉东土大唐皇帝之命,派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这僧人便领着他们过了回廊香积,来到了方丈室。
不多一会,寺里来了个东土大唐取经僧人的消息已经在布金禅寺传遍,寺中若大若小,不问长住挂单、长老行童,都过来要见一见王子丰这个大唐的和尚。不过,一上了斋供,那就都是去看八戒了。只见这胖大和尚直接将馒头、素食、粉汤一口吞下,活脱脱饿死鬼投胎一般。
王子丰此时却没有管他,而是正好和寺里的僧人聊到这布金寺寺名的由来,王子丰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僧人告诉王子丰,这座寺庙就是原来的舍卫国给孤独园寺,又名祇园。来龙去脉跟王子丰讲的那典故里的一模一样,却是因为给孤独长者请佛讲经,金砖铺地后,又改成了今天的名字。在布金禅寺后边,现在还有之前祇园的旧址。僧人还特别说起,最近这些年,若是遇到大雨滂沱的天气,一些金银珠宝还会顺着雨水冲刷出来,被运气好的人给捡着。
王子丰听后非常兴奋,显然是佛经中的故事得到了印证,让他向佛之心更添了几分虔诚。不过吴承天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们分明到的是天竺国,之前从未听说过这舍卫国,那么是朝代更替了还是另有蹊跷?不过这话吴承天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想到了之前在庙里看到的那些搬运人员和客商,忍不住问道:“我们师徒进来时,看见廊下有许多骡马车担的行商,这附近没其他客栈了吗?都来这里歇脚?”
那僧人回道:“我们这一片唤作百脚山,从前一直都很太平。只是最近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怎的,生出了几个蜈蚣精,常在大道上伤人。虽不至于殃及性命,但一般人晚上还真不敢走。我们这座山下有一座关,唤作鸡鸣关。之所以叫鸡鸣关,都是因为走这百脚山山路的,都会等到鸡鸣之后才敢过去。你们看到的那些客人,都是因到山路走得晚了,唯恐不便,暂且在这里借宿一宿,等鸡鸣后再走。”
王子丰在一旁听了,也道:“那我们也等鸡鸣后再走吧。”
师徒元宵节到的金平府,又走了大半个月,此时已是上弦月,月光皎洁,王子丰与吴承天正在月下闲走,突然白天见过的僧人过来说,他师父想见他们两个。两人转头一看,却是一个手持竹杖的老和尚。这老和尚自称自己已经一百零五岁。王子丰与老和尚聊了会,就提到了那孤园遗址,说自己想过去看看。
老和尚就带着两人来到了孤园旧址,就在后园的空地上,只是并不见金砖铺地。王子丰坐在地上感叹道:“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祇园千古留名在,长者何方伴觉罗?”
王子丰刚感慨完,就突然听到有啼哭之声。王子丰今日受吴承天启发,对于《心经》的理解又深了一层,这次只是听这啼哭声,立刻就能感同身受,感受得到这哭声是在哭找不到爹娘的痛苦之情。王子丰立刻就颇有感触地心头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
王子丰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开口问道:“是何人在此哭得如此悲切?”
老僧见问,先是让众僧回去煎茶,然后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突然对王子丰与吴承天跪了下去。王子丰连忙一把搀起这老僧,问:“老院主,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老僧道:“弟子活了百多岁,每天参禅,见得多了,也算略微悟出一些世间的道理。今日一见贵师徒,就知你们与普通人不同,这些事也只有你们方才能辨明虚实真假。”
吴承天一听这老僧这么说,就知道其中一定另有内情,连忙问道:“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那老僧道:“去年今日,弟子正在参禅,就突然听见一阵风响,然后耳边就传来了悲怨之声。弟子循着声音下床,也是走到了祇园的旧址上,却发现这里多出来一位美貌端正的少女。我就问他:‘你是谁家女子?怎么跑到此处来了?’那女子回答我说:‘我是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因为月下观花,被风刮来的。’”
老僧说到这里,吴承天突然眼神一动,不动声色往某个方向看去,因为他隐约捕捉到一个粗重的喘息声。
“此事非同小可,而且我这寺庙也不好安置女子。我便将她锁在一间清空的房间内,并将那房间砌成一个监牢的模样,仅在门上留下一小孔用来递碗。当日,我便告诉众僧,说里面是个妖邪,被我困住了,但我佛门乃慈悲之人,不会轻易伤他性命。每日需给他两顿粗茶淡饭,吃喝度命。那被关的女子也聪明,很快就知道了我的意图,装疯卖傻。白日里尽说胡话,显得痴痴傻傻的;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却因思念父母经常啼哭。我也曾数次进城乔装成乞丐打听过公主的事,却听说天竺国的公主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失踪的传闻。”
“哎!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这牢门紧锁,更不敢放她出来。幸亏老师来到了这里,也是佛祖指点。万望老师到了那天竺国,广施法力,辨明真假,一来可以救助良善,二来也可以昭显神通。”老僧说完,还恳请王子丰与吴承天一定要将此事切记在心。王子丰与吴承天连忙点头应是。
三人方说完这一段,就看见两个小和尚过来,说茶已经沏好了。王子丰于是提出了告辞,那老僧一直将两人送到了方丈室。
三人还没进方丈室,就听见八戒在那里与沙僧抱怨道:“明日鸡鸣就要上路,现在还不回来睡觉!”
吴承天走进来奇怪的看了八戒一眼,道:“呆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还记着提醒我们赶路?”
八戒却是瞥了老和尚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着痕迹地道:“睡了,睡了。这么晚了,还看什么景致。”老和尚一听到这话自然就离开了,吴承天却是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再看了看离去的老僧,若有所思。
众人并未睡多久,便听到了鸡鸣之声,一行人跟着暂住在这里的行商们一起出发。临行前,老僧还特意嘱咐王子丰与吴承天莫忘了他讲的那件事,八戒则一直在后面催众人上路。众人跟着行商们一起闹哄哄地上了大路,过了鸡鸣关。终于进入了天竺国都城。
作为一国之都,这城里的风情人物自不必说:御沟流水如环带,福地依山插锦标;晓日旌旗明辇路,春风箫鼓遍溪桥;国王有道衣冠胜,五谷丰登显俊豪。
众人来到东市街,行商们自然都各自投店。师徒四人自然是往馆驿里走。很快众人便找到了一处名为会同馆驿的地方。一番交谈、接待之后,驿丞便问王子丰道:“国师,唐朝在何方?”
王子丰答道:“在南赡部洲中华之地。”
于是对方又问:“何时离家?”
王子丰道:“贞观十三年,今已历过十四载,苦经了些万水千山,方到此处。”
驿丞自然不知道贞观十三年是何年,但是路上走了十四年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呼道:“神僧!神僧!”
王子丰顺势便问道:“上国天年几何?”这是为对方天竺国的年号。因为布金禅寺的和尚只是提到了舍卫国,对于天竺国的介绍却很少。
驿丞答道:“这里乃是大天竺国,自太祖太宗传到今已有五百多年了。当今的皇上爱山水花卉,号做怡宗皇帝,改元靖宴,今已二十八年了。”
三藏道:“今日贫僧要去见驾倒换关文,不知可方便否?”
驿丞道:“那倒正好。最近公主年登二十青春,现如今正在十字街头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撞天婚招驸马呢。现在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想来皇上还在那里,神僧若是想要去倒换关文,最好趁这个时候。”
王子丰听完,立刻便要动身。吴承天则在一旁道,“我保护师父,一同去。”
一向不爱动,进了馆驿除了吃就是睡的八戒,这次却异常积极地道:“我去,我也要去!”
沙僧奇道:“二哥,你要去么?你这副嘴脸真的能出去见人,莫出门了给人吓着了,还是让大哥去吧。”
王子丰显然非常同意沙僧的说法,点点头道:“悟净说得好,呆子粗夯,悟空还有些细腻。”
八戒见自己很大可能去不了了,非常不高兴的嘟着他那张大嘴道:“除了师父,我三个的嘴脸都差不多,凭什么不让我去?”
吴承天这时在一旁笑道:“你想去也行,得说清楚你是想去见谁,我就让你去。”
一听吴承天这话,八戒在一旁就不作声了。等王子丰穿了袈裟,看着师父、师兄都出了门,八戒方才嘟囔道:“反正也到了头,过了这次就一拍两散……”八戒说完,沙僧的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却说王子丰与吴承天来到了街市上,却见街上的路人,无论是士农工商,文人墨客,愚夫俗子,都齐声喊着:“看抛绣球去了!”
见状,吴承天也对王子丰道:“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王子丰连忙摇头:“不可,万万不可。你我服色不便,恐有嫌疑。”
吴承天却道:“师父,你难道忘了那布金寺老僧曾给我说的事?去彩楼看看只是旁枝末节,去辨那公主真假方是要紧。而且那公主若有喜报,皇上又岂有时间视理朝事?”王子丰一听,吴承天说得确实在理,就和吴承天一同来到这十字街头,观看天竺国公主招亲。却不想,如今这天竺国公主等的就是他。
这事王子丰毫不知情,但吴承天却是冷眼旁观。因为之前八戒曾说过,因蟠桃之事,参与的月宫女仙要尽数入轮回,抹掉她们的记忆,最后彻底沦为凡人。只是这其中有两个女仙通过关系和求情,被网开一面。一位就是曾经在吴承天的帮助下转世的谢自然,转世前是为博平郡主,她经历了九世劫,方才脱劫。另外一位就是天蓬元帅的老相好,按照吴承天的推测应是月宫里的那只玉兔。
这玉兔的能量比吴承天所认识的谢自然还要大得多,她不仅找玉帝求来了九世劫免灾,她甚至都不想等太久,就要在这次的西游之路上,把自己的九世劫一次都给过了。利用西游一路降妖除魔的特性,再加上天蓬元帅帮她谋划、设计,在这么短短十几年将九世的劫难一次性渡完。
至于为什么玉兔这么急,其实猪八戒在这一路上已经透露了不少。那就是天界有变,大部分天人都要离开这里了,玉兔也不想留在这里。但因为还有九世劫,需要在人间渡劫的原因,玉兔并不在这一批离开地球的名单之中。所以天蓬元帅和玉兔才处心积虑,想尽办法将自己硬塞到这场西游要除掉的妖精之中。比如猪八戒入西游时提起的卯二姐,盗取西王母九叶灵芝草的万圣公主,霸占了七仙女的濯垢泉,与猪八戒在水里玩躲猫猫的蜘蛛精,以及这一次出现在彩楼上,假冒天竺国公主的玉兔精,其实都是玉兔一人化身渡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