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转告大人,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不过王上什么时候动手,咱家姑且也不敢保证。”
“但可以确定的是,闻永年此人应该命不久矣。”
位于内廷某处的院子中,一身大红色宦官衣服的李寻焕神色淡然开口。
在李寻焕面前,正躬身站着一个青袍宦官。
各国皇宫之中对于宦官的品级都有严格规定,什么样的品级穿什么样的衣服,而青袍,则是宫中地位最为底下的宦官,同样也是数量最多,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
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在西蜀皇宫一抓一大把的小小宦官,可以自由出入内廷外廷之中,担任着传话筒的作用。
“奴才知道了。”
青袍宦官行了个礼:“公公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另外,告诉大人,就说来自于大汉的那位使臣,似乎别有用心。”
说完,李寻焕才摆摆手,示意青袍宦官离开。
等到对方离开,李寻焕轻舒了口气。
如果不是脸上还留有些许泪痕,很难想象对方刚刚在朝阳殿后殿哭的跟个泪人一样。
身世之惨烈,可谓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可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
李寻焕双手拢袖,神色平静,脑子里则回忆着刚才的对答。
他自幼孤苦伶仃,哪有什么家人,自然和刑部尚书闻永年也没有什么杀人破家的深仇大恨。
但王上有心查询,却能查到完整且详细的信息。
包括他的出身,包括何时入宫,“家人”又是何时死于闻永年之手。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件事情既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只有那份关于闻永年的罪名,字字珠玑,没有半点虚言。
确定整场对答并没有纰漏后,李寻焕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边。
临近傍晚时分,天边已是乌云浓重,像是提前给天空盖上了一块厚重黑布。
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要变天了啊?”
李寻焕抖了抖肩膀,转身朝房间走去:“小的们,安丰殿索要的锦囊布料都准备妥当了吗?”
“端妃娘娘亲自吩咐的事情,谁若是办砸了,别怪咱家不讲情面砍了你们的脑袋!”
御用监,掌造办宫迁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
房间里,很快就有人应声:“回公公话,东西都给尚衣监送去了。”
得到答复,李寻焕才满意点点头。
而与此同时的朝阳殿中,秦政还在思索李寻焕给他带来的消息。
尚书省六部,吏、户、礼,兵、刑、工,每部各设四司,各有称谓。
礼部不用多说,礼部尚书郭昱,秦政第一次上朝就对这位老爷子记忆犹新,明明是一部尚书,穿着那叫一个寒酸,妥妥的保皇派朝臣,忠心耿耿。
工部同样是保皇派朝臣,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实际上没少替秦政做事情。
横刀、龙骨水车,这两个物件,都是工部实打实做出来的。
剩下四部,都属于保国派朝臣,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中书省势强。
兵部是他第一个拿着开刀的六部衙门之一,有孙公瑾和郭元白在,兵部如今已经不用太过担心。
剩下的吏部文选、勋封、考课之政,户部掌天下财政、民政,包括土地、人民、婚姻、钱谷、贡赋等,刑部掌律令、刑法、徒隶并平议国家之禁令。
文权,钱财,律法。
这三部衙门,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西蜀朝堂运转的重中之重。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西蜀是个人,那么中书省就是这个人的大脑,吏部、户部、刑部、兵部则是人的四肢。
礼部应该算是人的长相,工部则是人的衣服。
一个人长得丑点,穿不穿衣服,都无关痛痒,可真要缺胳膊少腿,人就算是残废了。
因为前段时间动了兵部的原因,西蜀已经瘸着腿走路一段时间了,也得亏白老将军打了胜仗,这才算是下了一剂重药,治好了瘸腿。
病才养好没多久,再继续动刀子吗?
秦政皱眉思索良久,直到外面传来“哗哗”声,才惊醒过来。
“下雨了吗?”
“回王上话,雨下的还不小。”
殿门外,怀乐的声音随之响起。
听到怀乐的声音,秦政稍微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怀乐早些时候去送姬如玉了,而他,竟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政微微摇头一笑。
这就是老宦官和普通宦官的区别了吧?
“既然下雨了,今天就在朝阳殿留宿了。”
秦政朝门外喊了一声,等到怀乐进门,才继续吩咐道:“让御膳房准备些吃食,另外再要几壶好酒。”
“另外,再稍微布置一下,寡人今天要赏雨。”
“喏!”
怀乐恭恭敬敬答应下来,随后快步离开。
不得不说,怀乐只当一个首领宦官着实有些屈才的。
无论是早些时候暗中培养眼线势力,给了他一份意外之喜,还是办事效率极高,从不出现偏差,都非常值得称赞。
坐在矮桌前,望着栏杆外的倾盆暴雨,秦政淡然开口:“怀乐。”
“老奴在。”
“你说,重病是不是需要下重药?”
“回王上话,乡间的行脚土大夫之间,倒是有流传过这类的说法。”
怀乐弓着身子,视线看着地面。
这样既能表示恭敬,同时又不至于直视国君,从而冒犯王权。
“寡人觉得,西蜀就像是得了重病……”
“噗通!”
秦政一句话还没说完,怀乐已经轰然跪倒,头颅死死贴近地面:“老奴惶恐!”
看着眼前一幕,秦政无奈笑了笑,拍拍怀乐的肩头:“别动不动就跪,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老奴不过是区区宦官,不敢妄论国事!”
“啧。”
面对死守规矩的怀乐,秦政切了一声,只得换了副腔调:“内官监首领宦官怀乐,多年坚守宫廷,劳苦功高,特赐内官监监印,赏与寡人同桌饮酒机会。”
“老奴……”
“怀乐,你难道想违背寡人的旨意吗?”
听着秦政的语气,怀乐只得重重磕了个头:“老奴领旨,老奴谢过王上。”
“起来倒酒。”
秦政轻轻踹了怀乐一脚:“你还没回答寡人的问题呢。”
“尽管说,机会只有今天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喏!”
在秦政的强行要求下,怀乐这才神色勉强的坐到了桌边。
等到怀乐给倒了酒,秦政才继续刚才那个问题:“寡人觉得,西蜀如今就像是个重病抱恙的病人。”
“只是寡人现在有些纠结,是重病下重药,快刀斩乱麻。”
“还是慢慢养伤,等着病情减轻。”
秦政抿了口酒,目光转向怀乐:“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