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谕降人睡醒时，社团室已空无一人。
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只有四分钟。
森谕怪叫着爬起，从社团室跑了出来，没忘记关门，直奔下午的课程。
在最后半分钟时，森谕降人拍马赶到，怀揣着平静的心情，走入阶梯教室，正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上周那位在下课前做心理测验的男教授。
正是因为这个心理测验，森谕认识了远坂晴雨，而且被叫了一个星期的“平房同学”。
哪怕是现在，远坂晴雨也偶尔会下意识喊出这个称呼。
调出手机备忘录里的课表，森谕才想起，这节课正是一周一次的心理学选修。
正这样想着，一个少女抬起头，看着站在教室门口与走廊之间的森谕降人，“平房同学，睡昏头了？”
森谕降人看了过去，略微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叫醒我......”
都是同一节课，竟然忍心把他抛下！
“看你睡得太香，实在不忍打扰。”远坂晴雨微微一笑，眼角处有着看笑话的意味，“不过现在的话，你还是先找个位子坐下吧。”
森谕降人这才意识到，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在看自己。
中年教授也站在讲台上，笑着注视森谕降人的窘迫。
“远坂大小姐，算你狠。”
森谕降人低声说道，而后从走廊往后方走去，在自己的常位上坐下。
从社团大楼跑到这里，只用了三分半，森谕降人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爆发力，难道我还真有短跑的天赋？
只不过，终究是跑得有些燥热，起身推开窗，秋日午后的凉爽微风吹进，刚起床而没有消散的睡意一时全无。
“好了，我们上课。”
中年教授，在此时恰好说道。
又是充实而又平淡的两个小时。
下课后，学生们陆陆续续收拾书本，离开教室。
远坂晴雨也不例外，那个毫无挑剔、完美无缺的后脑勺，只在森谕降人的视野中晃了一下，便消失在人群中。
森谕降人撇了撇嘴，本来还想找她说道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罢了。
下次做个能吃出屎味的料理搭配给她吧？
“我记得，好像是香蕉加红枣？”森谕降人默默思考着。
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走在学生人群最后方的森谕降人。
“森谕同学，聊聊好么？”
他回过头，看见了正在讲台上收拾教案放入手提包中的中年教授。
教授名字是“花染斗”，还记得第一堂课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森谕降人对这个名字便印象深刻。
但因为那堂有些不明所以并且让自己成为全班唯一一个选择“平房”的胸无大志之人的心理测验，森谕一直对这位教授不太感冒。
不过实际上，这堂选修课受欢迎程度十分火爆。
花染斗教授脾气好，不难为学生，课程讲得又有趣干货又多，是学生们历届都传下来的好评。
所以在这里认识到远坂晴雨这个怪胎，也不意外。
“待会儿有课吗？”花染斗教授提起手包，走了过来，微笑说道。
他年轻时一定有不少女孩为之心动。森谕降人如此想。
虽然已至中年，鬓发微白，但身上那股绅士气质，让森谕降人突然想起朝比奈悟。
这或许就是岁月在男人身上沉淀下来的魅力？
“花染教授好。没有，我待会儿没有课。有事吗？”森谕降人回道。
“请你喝咖啡，好吗？”花染斗拍了拍森谕的肩膀，“走。”
“诶？！”
一番稀里糊涂后，森谕降人茫然地跟着花染斗，来到了学校里中央食堂二楼的咖啡店里。
岛国的公共场合，都可以用“安静”来形容。
店内大约坐了一半以上的师生员工，都安静地看着书喝着咖啡，却没有给人一种“卷”的氛围。
好像大家真的只是在安静地求知。
“喝什么？我请客。放松点啦，森谕同学，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拿铁就好。”
“嗨，那就一杯拿铁，一杯美式，谢谢。”
他在前台点好，扭过头对森谕说道：“我不爱吃甜。”
两人端着咖啡，找了室外的座位坐下。
因为他们大概率会交谈，而室内的安静程度，是不足以让人畅快地开口的。
抿了一口咖啡，森谕降人开口道：“花染教授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森谕同学最近过得如何？”花染斗也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笑着问道。
森谕降人想了想：“老样子。”
“真的吗？”花染斗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森谕降人抓了抓头发，沉默了几秒，耸肩道：“具体来说的话，还不错，很充实，事儿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不知道花染教授是想问什么？”
“上次的那个心理测验，森谕君还记得吗？”
花染斗双手放在膝盖上，眼中带着微光，问道。
森谕降人干笑两声：“当然记得，听人说，我是唯一一个选择了平房的人。这还真是......”
他没继续说下去。
“真是什么？”花染斗好奇道。
“不好说。”森谕降人喝了口咖啡，想了想，“我想大概是‘尴尬’、‘另类’这种词吧。”
“你那天的表情，明明是想说，‘一个心理测验而已，这些人不会真的相信结果吧？’，但为什么又对‘只有自己一个人选择了这个答案’而产生相反的情绪？”
花染斗一直眼带笑意，盯着森谕降人的表情进行着观察。
这让森谕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有点不舒服。
“人对从众有天然的倾向不是吗？”森谕降人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例外。”
“从心理测验的结果显示，森谕君刚好是那个‘例外’。”花染斗轻轻一笑。
森谕降人叹了口气：“花染教授，不要玩我了，你想说什么？”
花染斗有些惊讶于森谕降人如此想法，摇头：“我的笑容是对你的尊重，我发起这次谈话也很认真。既然你还记得心理测验，那也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
“测验的结果？”
“再往前。”
森谕降人皱着眉，回忆了一番。
「“写下你们的选择和名字。这会成为将来的某种验证。”
“教授，到时候大家都忘啦！”
“所以才要记录下来。”」
森谕降人犹豫道：“所以，这将成为什么的验证呢？”
“看来你果然没有忘记。”花染斗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是真诚，“说个题外话，森谕君究竟是如何看待‘心理测验’的呢？”
森谕降人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美国心理学家桑代克曾说过：‘任何现象，只要是存在的，总有一种数量’。还有一位美国教育测量专家麦克尔也曾说，‘凡是有数量的事物，一定可以测量’。”
“所以我觉得，心理测验，或者说心理学，本质上是数学。”
花染斗微微一笑：“再具体点，你想说，是统计学，对吗？”
“是。”森谕降人点头。
花染斗喝了口咖啡，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森谕君，你的这门课，我会给你打满分。”
“谢谢花染教授。”森谕降人倒是没有多高兴，他更好奇花染斗到底要以这个话题告诉他什么，或者得到他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