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道菜，鸡肉华夫饼，请享用。”
森谕降人继续上菜。
南森荔子双眼明亮，看向盘子里的料理，这一道菜她再熟悉不过，毕竟当时森谕降人正是用这道菜把她当作小白鼠使的。
松软合适的华夫饼，配上炸得金黄酥脆切成小块碎末的鸡肉，光是外型就令人食指大动。
“荔子，你找的这家餐厅，不便宜吧？”
南森父亲犹豫地开口：“味道是不错，但不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能消费的啊。”
南森荔子摇头：“不花你的钱，你不用担心。”
他欲言又止，但看见南森荔子脸上的淡漠，只好不再开口。
森谕降人本来已经走了一半了，忽然扭身回来，笑着说道：
“恭喜两位，小姐你是我们餐厅开业后第三百位穿着白裙的客人，今晚这顿饭主厨为你们免单了。”
“诶？”南森荔子也没想到森谕降人会来这么一出，惊讶地睁大眼睛。
“太好了。”南森父亲露出笑容，“没想到你们餐厅还有这样的优惠。”
“大概是因为我们主厨的初恋情人就喜欢穿白裙吧。”森谕降人微笑着，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哪来什么白裙优惠，哪来什么初恋情人，好在北山闻利不在这里，不然绝对跟他吹胡子瞪眼。
“谢谢你。”南森荔子沉默了几秒才说道。
“请尽情享用今晚的料理吧。”森谕降人眨了眨眼，离开了。
走到厨房外，他叫住副经理，说道：“小圆先生，4号桌的费用请算在我这里，我会帮他们支付。”
而后，他又解释了刚才自己对他们撒的“谎言”。
副经理小圆次郎露出一个会心笑容，比了个“OK”，说道：“我明白了，森谕君，我会配合你的。”
“十分感谢。”
“不必客气，森谕君，你真是浪漫的男朋友啊。”
“......”
有了这个看上去奇怪但又找不出逻辑错误的谎言后，南森荔子的父亲显然放松了许多，开始侃侃而谈。
森谕降人每次上菜，都会听到他一些言语，令人暗自摇头。
比如让她以后毕业一定要找一个有钱人家，比如不要死读书要多去交往身边的同学，比如让她和有了新家庭、丈夫是有钱人的母亲重新联系，能多要点钱就尽管开口，等等。
总之，就是那些最寻常的私话琐事。
南森荔子只是低头吃饭，偶尔应付两句，但都不反驳。
今日之后，两人还会不会见面都是未知数。
不值得争执什么。
上菜过程中，森谕降人也逐渐了解了有关她父亲的信息。
前几年，他一直在外打着最廉价的工，今年经人介绍，打算去非洲打工，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小他几岁的女人，准备在那边结婚。
也算是开启新的生活。
父与女的一顿晚饭，充斥着说教与道歉两个本该矛盾的东西。
南森父亲是时代的失败品，却又是最普通最底层的岛国人民。
他或许这辈子只会有一个东西与优秀挂钩，那就是他的女儿。
但他从不觉得南森荔子优秀，在他的口中，考上东大的南森荔子是“你会读书没用，这个社会不是会读书就有钱赚的”。
南森荔子付出了多少艰辛的努力，才在手术后减肥成功，在他的口中，却是“如果我有钱，小时候就给你动手术，哪需要费力减肥，哎，还是老天爷不长眼，让你生病......”。
8点31分，森谕降人呈上最后一道，甜品抹茶雪。
“爸爸明天上午的飞机，你来机场吗？”
“不去。”
“嗯......好吧，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用说这些，我一直都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女孩嘛，该依靠的时候，就找个合适的人。”
“不用您操心。”
“你这孩子......”
最后一道菜品吃完，两人又不冷不热地闲聊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开。
森谕降人站在远处，没有上前的意思。
副经理满脸微笑地走了上去，带着餐厅的小礼物，递了上去：“两位客人，今晚不仅有‘白裙优惠’，还请收下我们的赠礼，不成敬意。”
南森父亲笑着收下：“谢谢，谢谢。”
南森荔子却看向餐厅角落的森谕降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森谕降人微微一笑，眼神充满暖意，什么也没说。
南森父亲对南森荔子说道：“荔子，你拿着吧，今晚真是幸运呐，老天开眼，我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南森荔子有些疲惫，眼中充满着莫名的神情。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作家伊坂幸太郎说过，世界上最昂贵的娱乐，就是原谅他人。
一顿晚饭，森谕降人清楚地知晓了南森荔子的心意。
并不是一起坐下平平淡淡地吃一顿饭，就代表了“原谅”。
在这个女孩的心中，她无法原谅抛下她和奶奶离去的父亲，正如她无法原谅母亲一样。
这两个本应该是她最亲密的家人，实在谈不上做了任何留下美好回忆的事情。
那就没理由逼着自己“和解”。
就算真要说和解，那也不是她与他们，而是她与自己。
森谕降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厨房。
北山闻利看着他的表情，问道：“那不是你女朋友吧？”
“嗯？”森谕降人有些意外，因为他本不打算解释了，“的确不是，但为什么......”
“你的表情在说，你的心情并不美丽。”北山闻利笑了笑，“如果真是宴请自己的女友，应该开心才对。也对，你这小子，我想象不出会有怎样的女孩子能俘获你的心。”
“不至于吧，北山先生。”森谕降人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家伙。”
“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北山闻利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等着瞧吧，你会亲口说出‘爱’的那天，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
晚上9点31分，结束工作，换好衣服走出餐厅。
夜色中，霓虹闪烁，新宿区最繁华的夜生活还在继续。
森谕降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电车站走去。
手机响起。
南森荔子发来Line：“今晚的事情，谢谢。”
森谕降人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按动，回道：
“今天的你足够光彩照人，这是应有的馈赠。”
收好手机，森谕降人继续朝前走。
忽然站住，肚子有些饿，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
只用了五秒钟，森谕降人决定回家后加一顿餐。
“也给这样的我一点犒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