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森谕降人背着包，站在东大的门口。
Line上，大概四十分钟之前一之濑琉璃发来消息，已经在来接他的路上了。
像“歳月”这样的餐厅，采用订位和套餐制，而且只在晚上营业。
所以一之濑琉璃如果要来接森谕降人，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本田车在森谕的面前停下。
车窗放下，一之濑琉璃那张精致的脸出现。
她今天的妆容极为明艳，比起此前森谕见她的两次都要更为成熟。上身应该是工作时的制服，显得身材凹凸紧致。
她戴着副墨镜，这时推了推，“上车吧，森谕君。”
在周围数道惊讶打量的目光中，森谕降人面色如常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被富婆姐姐用车接着放学，原来是这个感觉。”
他笑着说道。
“胡说什么。”一之濑琉璃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安全带系好，时间不早了，我会开得快一些。”
“嗨嗨嗨，不瞒你说，我还就怕你开得慢。”森谕降人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随口答道。
一之濑琉璃扭过头，“你今天心情不好？”
“怎么会。”森谕降人轻声说了句。
意识到这个回答当然不够有说服力，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只是想着结束一天疲惫的课业后还要去兼职，真是有点烦恼呢。”
一之濑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森谕君，如果实在勉强的话，要说噢。”
“为歳月保住星级，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也很难办。”
森谕降人打趣道：“一之濑小姐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他懒懒地扭了扭脖子，歪着头，“据我所知，如果歳月今年不能保住一星的位子，就开不下去了吧？”
“是这样。”一之濑琉璃犹豫道，“近来的反响不够理想，老板对盈利不够满意，两个月后的米其林调查，是歳月唯一的机会。”
“病急乱投医。”森谕降人说道，“怪不得一之濑小姐会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一之濑琉璃摇头：“不不不，我是很相信森谕君的呐，请不要这样否定自己，因为这样也否定了我的眼光不是吗？”
看着窗外，森谕降人说道：“我会尽力的。”
“嗯？”
“虽然不知道能做到哪种程度，但，会尽力的。”森谕降人嘴角扯开一抹笑容，“也不能让美女姐姐白跑这两个月嘛。”
一之濑琉璃奇怪地扭过头，拉下墨镜，看了森谕好几眼，才说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森谕降人吗？”
“喂喂喂，算上今天，我们可也只见过三面。”
“前两次总觉得你不像个十八岁的小孩儿，今天看来还是挺有少年气的嘛。”
森谕降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是吗？”
“森谕君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感觉。”一之濑琉璃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这样过，当时正对未来感到迷茫呢。”
“所以，一之濑小姐是为什么选择了这个行业呢？”
“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一之濑琉璃自嘲道，“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这个行业给选择了吧？”
“嗯，你的菜做得确实不太好。”
“喂！”
森谕降人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乎她那杀人般的目光，“一之濑小姐，有兴趣做个心理测试吗？”
“诶？心理测试？”
森谕降人把那堂课上那可恶的教授所说的题目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一之濑琉璃若有所思，“我大概会选城堡吧？”
“城堡？”森谕降人低声重复了一遍，“原来如此。”
“怎么？”
森谕记得很清楚，城堡代表的是最厉害的人际高手，观察的敏锐和看透人心。
他把这个结果也告诉了一之濑琉璃。
“不太符合呢。”她笑了笑，“森谕君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森谕降人轻笑一声，偏开脑袋，没有回答。
人与人的交往，哪是两三回接触就能盖棺定论的呢？
......
晚七点左右，两人终于抵达了“歳月”。
走进餐厅，一之濑琉璃先是吩咐厨房，今晚的套餐中每一道菜都多做一份。
而后将森谕降人带到了一处空位上。
正是那天他和妹妹新柚坐的那个位子。
“森谕君，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写下每一道菜的品鉴感受和改进意见。”
一之濑琉璃放下一个空白的小册子，还有一支笔，而后双手合十，作诚恳请求的表情，“拜托啦！”
森谕降人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
歳月的招牌套餐一共八道菜，陆续上桌。
那一天森谕和妹妹选择的套餐，虽然也是招牌之一，但却稍微普通一些，更家常，适合寻求饱腹感的客人。
今天端上来接受他品鉴的，则是更正式、昂贵的套餐。
从前菜，一直吃到最后一道甜点。
给他上菜的一直是一之濑琉璃，她始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森谕降人，但后者只是对她微笑，并没有口头给出什么评价。
直到结束。
森谕降人终于开始下笔。
他此时也发现，自己所拥有的12美食精通值还带给他品尝时的强记忆力。
在写品鉴意见时，他能够在脑海中重现刚才的滋味。
所以他不需要思考和过分回忆，下笔顺畅，不一会儿便写满了一整张纸。
【一口气完成了八道菜的品鉴，但你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反馈，因此无事发生。】
【试着探索出属于你的品鉴准则，森谕降人。】
听着耳边冰冷的系统声，森谕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冒出来这样的吐槽。
招了招手，一之濑琉璃走了过来。
森谕降人将小本子上写满字的那张撕了下来，“就这样了。”
一之濑琉璃眼睛一亮，投来感谢的眼神，“我这就去反馈给团队，还请森谕君在这儿待到我们闭店的时候，可以吗？”
“没问题。”
既然答应了一之濑的请求，自然不可能一走了之。
虽然森谕觉得，这张纸上已经包含了他的所有努力。
再让他写，他也写不出花来了。
一之濑琉璃走后，另一个餐厅副经理为他端上一杯咖啡，“森谕先生，打扰了。”
森谕降人对其微笑，礼貌地点了点头。
副经理放下咖啡便走开，隔着远远的距离打量着这个少年。
森谕握着杯子，目光却在窗外，他正在欣赏东京的夜景——虽然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怎么陌生了。
但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他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森谕降人的外形绝对是优越的，但最明显的还是他身上若隐若现的不明气质，给人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感。
那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以及......
他有点太过优雅了。
哪怕是他低头皱眉看着咖啡喃喃自语“这咖啡也不怎么样嘛”时，也足够优雅。
副经理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但他又想起刚才匆匆一瞥那张一之濑琉璃带进厨房的那纸上的文字。
——眼前的少年，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