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不渴?要不要喝点?其实味道还不错,现在就尝尝?”
李西山双手托着胸前的两个大酒囊,并没感觉到太辛苦,却完完全全成了心理上的负担,就眼巴巴看着杨见山。
杨见山依然在往前走,不为所动。
李西山仔细想了想,换了个说法,“这酒水不少,也不能只是你一个人喝,咱俩一人一囊,也算是公平一些。”
杨见山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停下脚步。
“你那枚酒葫芦,只有半葫芦酒,不如把这些酒倒进去,反正也占不了太多地方,还省心省力,也不用你背着。”
杨见山脚步慢了下来,然后再思量一番,停下脚步,伸出手。
李西山大喜过望,把两囊酒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杨见山,就像掀翻了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
李西山呼出一口气,精神暴涨三分,最起码可以多走十里路,然后再喝那酒葫芦里的酒。
杨见山看了李西山一眼,从小竹箱拿出那根烧火棍。然后,两囊酒消失不见。
李西山嘴角抽搐了好几下,虽然人没停下来,却很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什么时候的事?”
杨见山并没有回答。
李西山却很明白,自从见到老舟子之后,杨见山就有了那份心思。
再然后是行远老道人。
当然,有想法和能不能,差了太远距离。至于有多远,李西山反正看不到头,只能说现在的李西山看不到尽头。
那个行远老道人确实有点手段。但是,也仅仅是如此了。
道号行远的老道人,那次在杨见山身上动手,总共经历了三个阶段,扬汤止沸、蚍蜉撼树、杯水坳堂载大舟。然后,老道人就彻底身死道消了。
李西山看了看这片天地,说到底,杨见山还是不该来这边的。
“有点欺负人了啊!”李西山冷哼一声。
没得到回应,李西山撇了撇嘴,这就骂不还口了?到底是真正的读书人,脸皮不够厚,说不出几句大道理,所以干脆就不现身了?李西山有点小得意。
杨见山来这边,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在哪里,对于杨见山来说,最好的事,其实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到那一天,灰飞烟灭,万事万物皆成灰烬,谁也怨不了谁。
能不能开气府,决定了一个人能不能修行。
行远老道人,是来这边之后,第一个察觉杨见山不同的人。当然,肯定要把老先生排除在外。
老道人在铁符山山巅出手,虽然暂时压下杨见山体内爆发出的气息,但是治标不治本,还害得自己身死道消,再也没有转世可能。
当然不怨杨见山。
况且,那种情况下,要不是杨见山出手,就黑衣老家伙的性情,陈观主和阿牛老道人,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其实,那次真不用杨见山出手。杨见山做了件错到姥姥家的事,老道人死得很没有价值。
“读书人不要为难读书人。”李西山很诚心诚意念叨一句。
李西山把青色儒衫轻抚两下,青色儒衫穿在李西山身上万分熨帖,没有一丝不妥。
虽然李西山有些服软,但是心内半点也不服气。哪怕那位老先生现在站在李西山面前,李西山也会挺直腰杆,当着他的面,问他一句凭什么?
翻遍世间书,也找不出这样的道理!
凭什么要让杨见山抗下这份责任?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杨见山自己的事,关你们屁事?你们这边的事,关杨见山屁事?逆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还不是为了自己,这怎么能行?
李西山刚有这种念头,就缩了缩脖子,然后看了杨见山一眼,然后就不把刚才的想法当回事了。
有些事,天生就是注定的,任谁也改变不了,都不是说什么宿命。哪怕世间再难改变的宿命,也有改变的机会。但是有些事,根本就不是宿命的事,那是本质,既然本质就是如此,那就只能有一个结果。
“没用的。”李西山喃喃道。
李西山实在是再清楚不过,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再回到那个时候,还不是一样,还不是选择了逃离?弄出这个“它”的他都没有办法,谁还能有办法?
万千好,敌不过一个错。
李西山在杨见山身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那个结果不要来得太早。要是能晚一天,那就不能让那个结果提前一刻。
一想到那个名字,李西山就咬牙切齿,到底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弄出个这么个玩意,关键是弄出来之后,就没有完全掌控的办法了。
其实,世间万事万物,是难分一个好坏的。
李西山其实也不怕这个结果来临,反正是迟早的事,就纯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想到愧疚,李西山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他,我愧疚什么?
李西山看了看杨见山,脸色有些发黑。他也不是啊。
李西山摇头晃脑起来,他杨见山要不是,谁是?
他杨见山是个什么东西,我李西山再清楚不过······
李西山刚要晃起来的脑袋,晃不下去了。
李西山看着杨见山的背影,想了很久,才轻轻念叨一句,“别多想。”
李西山脸色不太好看,杨见山竟然笑过,凭什么?凭什么他能笑得出来?
世间万万人,人人皆可谈笑风生,唯有杨见山不能,他不配。
世间万千苦,人人皆可躲开不尝,杨见山不能,是不该躲,都压在他身上,也偿还不了那个必然结果的万一。
凭什么如此?李西山笑了笑,莫问!时间和结果都可以证明。
但是有一点,谁也别在李西山面前谈责任,也别想给杨见山施加负担。
真要问为什么,有本事把他李东隅找出来,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李西山恨不得亲自动手,抽筋剥皮一定要慢一点,挫骨扬灰一定要磨得细一点。
“你不会是要把那酒留给老舟子吧?”李西山想起来一个更好笑的笑话。
杨见山抬头看了看天色,“要是还不走快点,又要风餐露宿了。”
一想到要风餐露宿,李西山就觉得吃了天大苦,尤其对不起自己这身儒衫和风流倜傥的皮囊。
李西山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赶路,当然不能只凭两条腿。
滔滔江水,并不只是奔流不息,因为江面不断变宽,水流也渐渐缓了下来。
江陵郡有多繁华,还没下船,李西山已经初见端倪。
李西山乘坐的渡轮已经非常高大华美,但是进了江陵郡郡城范围之后,李西山经常需要仰头去看其它楼船上的公子哥,这就让李西山有些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