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无聊,姜念打开手机看起一个小时没看的微信消息来。
微信群里从前那个嚣张的“高一八班都是爸爸群”早就改了名字,贺丛楠又拉了很多朋友进来,群名就改成了“南城最靓的崽崽群”。
[纪舟]:唉,从前的五中校花现在孩子都两岁半了,校草现在也要结婚了,而我……
[林佳]:而你还是一只单身狗。
[贺丛楠]:哈哈哈哈哈哈。
[叶卿卿]:一眨眼大家分开好几年了。
是啊,除了姜瑞和许晟的那次婚礼聚集了少部分人,还有很多人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朱倩]:哎呀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请你们吃顿饭,大家办个同学会聚一聚!
[曾经的同学A]:爽快!
[曾经的同学B]:要不就去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五中附近的那家星巴克吧?
[贺丛楠]:这个主意好。
[曾经的同学C]:我正好在附近,还有谁要来?
[林佳]:我也在附近,这就来!
[朱倩]:等我五分钟!
[纪舟]:谁最后到谁是猪啊,罚酒!
[方泽]:我也来凑个热闹。
[宋小媛]:@姜念小念一起来吗?
[曾经的同学A]:要不要邀请许晟和校花?
[纪舟]:请他们来撒狗粮吗?
……
这些消息都是十分钟之前的,照这个速度来看,大概他们已经聚集到一起了吧。
姜念想了想,顾南琛前几天回来后应该一直住在贺家,他俩这几天都没见面,先去看看他再顺便参加个同学会,应该不会耽误送请柬吧。
窗外掠过被白雪覆盖的建筑,偶尔也能看见恩爱的小情侣手牵手漫步。有清洁工在扫雪,拐过路口时,还闪过红绿灯的长影。
姜念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机,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在某个瞬间跳快了一个节拍。
是错觉吧。
出租车在十字路口附近停了下来,姜念下车后选了条离贺家最近的路,不过要通过十字路口去斜对面。
姜念付了钱,理了理自己杏色大衣的领口就往那边走去。
路上的行人不多,几个小孩子嘻嘻闹闹着踩雪玩,时不时响起稚嫩的欢声笑语。道路的积雪不容易一下子清理干净,所以这几天车子也不多。
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顺其自然。
可是姜念的心里却忽然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那种明明该记起来一些什么,却又始终想不起来的茫然无措。
她放慢了步子,闭上眼睛默数了五秒又睁开。眼前依然是满目的白雪和零零散散的行人,还有离近了的十字路口。
记不起来……她忘记了什么呢?难道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想多了?
她有点茫然的站在等候点,前面的少年人见绿灯亮了就着急的往前跑,大概是要迟到了的学生吧,还穿着五中永不改版的春季校服。
姜念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绿灯,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踩着斑马线过去。
变故在这一刻陡然发生。
刺耳的刹车声从右边传来,姜念猛地侧头看去,一辆黑色的MINI直直的朝她冲了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躲,巨大的撞击声只在一瞬间就狠狠冲击了她的耳朵,她恍惚看见支离破碎的玻璃从脸边飞过,轻易地便扯出温热的液体,然后连带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向侧边摔去。
绿灯!车祸!
在落地的那一刻,断骨揭皮的疼痛感瞬间席卷了姜念的身体,她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忘记的东西了!
是那个梦,是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个梦!
原来那个梦果真是预知未来吗?可为什么她刚刚会短暂性的记不起来这个梦境?为什么这个梦发生的时间和之前那几次不一样?难道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吗?为什么我不能再改变一次?!
姜念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摔烂了,那种胸腔里的肺和心脏被重击拍碎的剧痛让姜念恨不得从未来过这世上。
她疼得快要不能呼吸,无法挪动分毫甚至睁不开眼睛。她就像一个被撕裂的、破败不堪的娃娃,遗弃在被染成红色的马路中央,右手上的细绳与身下正在蔓延的血泊渐渐融合在一起。
我要死了吗……可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啊……我还要去送最后一张请柬……参加同学会……我还想和顾南琛一起走到老呢……
她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害怕。
姜念艰难的咽下卡在喉咙里的一口血,用最后的力气使劲眨了眨眼睛,隐约瞥见从不远处冲过来几个人影。
时间好像突然变慢了似的,整个安静的世界都在慢动作。
那群人的模样很模糊,有男有女,他们大概在非常急切的往这边跑。
近了……姜念终于看清了,是他们啊——顾南琛、方泽、贺丛楠、许晟、姜瑞、朱倩、宋小媛、方禾、纪舟、林佳、叶卿卿……
是他们看见我了,他们来救我了。
他们张嘴又闭合,大概是在呼喊我的名字吧?
可是……对不起啊,我撑不住了,我好疼啊……我……顾……
然而所有的遗憾、不甘、委屈、难过、愤怒、悲凉,都只能在瞳孔模糊的瞬间被狠狠打碎,碾压在挣不开的泥潭里。
周围的一切都极速旋转起来,混乱的旋涡化成残影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变成了一片冰冷的空白,终于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
路旁覆盖着白雪的信号灯仍是绿色的。
……
我想起来了。
我是姜念,原名许念,小时候住在偏僻的秋边村。七岁时父母在归家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意外双亡,九岁时一直照顾我的外婆也去世了。后来我被村里人送到南城孤儿院,十岁时被姜家领养。
姜余年和乔萱待我很好,姜家领养我的目的是如果哪天姜瑞心脏病发作去世,那么她必须代替她继续做他们的女儿,陪伴他们,照顾他们。
姜瑞比我小两个月,但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不敢和她计较也不敢违背姜家人的任何一句话。
十五岁那年我考上了南城五中,我不再只有朱倩和宋小媛两个朋友,我认识了贺丛楠、许晟、林佳、叶卿卿、纪舟。
然而高一上学期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宋小媛。当时我没有注意到她的低谷期,以至于我没有帮助她走出来,她最后堕落在负面情绪里,和我分道扬镳,我再也没能挽回来,我很惋惜,也很后悔自责。
高一寒假的时候,我发现许晟暗恋姜瑞,当然这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在星巴克聚会的那天,我遇见了一个令我心动得要死的少年,从此因为他而爱上了原本厌恶的雪天。
高二,我喜欢的少年转来了我们班并且和我成了同桌。原来他叫做顾南琛,班长贺丛楠是他的表弟。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好运气高兴几天,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意外爆炸。
有人在实验室偷偷做实验导致发生了爆炸,我在楼梯并未受到波及,但是去好心劝说的贺丛楠被炸伤送进了ICU,他毁容了。
那么好看活泼的一个男孩子,从此被人嘲笑是丑八怪。幸运的是他没有自甘堕落,不幸的是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光了。
每次我看到他表面上笑出两个酒窝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时,我就觉得很是后悔:如果我没有自己先下楼,如果我发现了异常我拉走了贺丛楠,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
高二下学期快期末考的时候,许晟计划在姜瑞的生日那天向她表白。
我和许晟在门口等姜瑞,顾南琛出来的时候我还对着他的背影花痴了好一会儿。
然后我听见了尖叫声。
我和许晟觉得心里很不安,迅速朝声音来源跑了过去,我看见了学霸杨昊和他的跟班,还有几个看起来是学校外面的混混。
一个茫然的学生在喊着“怎么回事?”“她怎么这样了?”之类的话,其他人也都站在那里瞪着眼不知所措。
他们围着一个早已倒下的女孩子。
我绝不会认错,是姜瑞啊!
我飞快地跑过去抱她,许晟疯了一样暴打着那群人。
然而于事无补,一切都晚了。
姜瑞被送进ICU的时候我没有哭,乔萱和姜余年赶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哭,但医生说抢救无效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其实我和姜瑞没什么感情,她对我冷淡,我对她也仅仅只有寄人篱下的忍耐和宽容。
可是我们毕竟共同生活了六年,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她要走了,我还是会难过的啊。
许晟比我还要崩溃,他抓了那群导致姜瑞心脏病发作的人渣,疯狂折磨他们,甚至差点一怒之下把他们都变成残废。最后他还是放走了那群人,但是他利用许家的商业手段让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落得了事业倒闭、家破人亡的下场。
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总之我和他的期末考都没考好,排名一落千丈。
我花了整整一个暑假才缓过来姜瑞的离去,而乔萱因为伤心过度,身体愈发不好了。
高三开学的时候,我才知道许晟转学了。他说他不愿意再留在这里,这里满目都是刻骨的伤。
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不能让那只骄傲的凤凰失望。我要考上A大或者E大,我要去南城最好的医院工作,我要救助更多的人。
高三寒假那年,我对顾南琛表白了。
我没想到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
他亲手给我戴围巾,那是我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刻了。
他对我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男孩子。
他为了我拒绝去加拿大读书,我们约定一起考入C市,我日夜废寝忘食,最后真的和他一起考到了A大。
毕业以后,朱倩出国了,大家也都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