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失去了所有生路
孙妈突然指着林淑琴的双腿,大声喊道:“血,好多血!”
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林淑琴慢慢低头,看见自己身下渐渐聚集的血泊。她凄厉地尖叫一声,白眼一翻,瞬间惊厥过去。
病房里顿时兵荒马乱,充满了孙妈“太太、太太”的呼叫声。
值班医生脸色一白,迅速联系到一辆产车,把林淑琴抱了上去。“患者怀孕八个月了,血压急速下降,产生休克!”医生擦着脸上的汗,诊断到,“快,快让专业的产科医生来,病人恐怕要提前生产!”
苏云琅跟在产车后面,快步向妇产科跑。初冬季节医院没有暖气,但云琅一边跑一边大喘气,身上激起了一层细汗。
苏云琅不喜欢林淑琴,但从未想让她的孩子死,云琅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明明,她只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林淑琴卡在柔软的床垫上,连医生都说她不会有事。
可为什么短短几分钟,事情变发生了惊天逆转?苏云琅急匆匆往前跑,没有看路,“砰”地一声,她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人十指冰凉,穿着一件柔软的浅灰色外套。冰冷的手指攥住她的胳膊,苏云琅惊惶地抬头,撞进秦桑的眼睛里。
秦桑拂了拂满身寒气,淡淡地问:“怎么了?”
苏云琅不知道怎么了,她攥起拳,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我刚才撞到了妈妈。”眼神空洞地叙述道:“她出了好多血,孩子,孩子有危险了……”
秦桑的神情瞬间更冷,双眉紧紧皱起,好像两把出鞘的刀。他的嘴角抽动,扯出一个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最终,秦桑慢慢挣开了云琅,转身,朝妇产科方向跑去。
苏云琅愣愣地站在原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只握到一捧空气。她笑了笑,有点不适应被秦桑挣开,记忆里,他总是好好地保护着她,就算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但有些事情,终于悄悄改变了。
秦桑和她的关系,终于停在一个最坏最坏的低谷。命运的车轮轻轻转动,她被卷在其中,被碾压,挤碎,呼叫不能……
苏云琅慢慢挪动到妇产科手术室。
妇产科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地方,因为,它总会迎来新的生命。但在一声声新生儿的啼哭中,有些生命未曾存在,便已消逝,诉说着命运的不公与残酷。
秦桑正在一份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确认着他弟弟的死亡。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在母胎里就没有了呼吸。
秦家期待了八个月的孩子,没有了。
秦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情,实际上这个孩子自从存在,他就没在他身上废什么心思。反倒是林淑琴,嘴里念叨着他,天天小宝长,小宝短,仿佛他是全世界最宝贵的孩子。
八个月了,本来,可以活的。
医生摘下口罩,向秦桑解释着手术失败原因:“秦先生,您也看到了,胎儿全身青紫,如果因为撞击流产,不会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们猜测,这次流产和撞击无关,至少在三天前,患者就已经没有了胎动。”
“至于流产的真实原因……患者的血液已经取样,正要拿到化验室检测,秦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秦桑的眼皮动了动:“不要告诉她。”
医生一愣,只听秦桑接着说:“她很在意这个孩子,不要告诉孩子死去时的模样,就说他白白胖胖,离开的时候,很安详。”
秦桑平白叙述着这些话,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好像林淑琴和孩子都与他无关。苏云琅心中浮起一丝异样情绪,她觉得秦桑的反应非常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奇怪在什么地方。
太平静了。
平静到,像一个执刀执行的刽子手。好像那不是他的母亲,婴儿,也不是他的弟弟。
秦桑回头,看到一脸震惊的苏云琅。
苏云琅紧紧捂着肚子,看着秦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的脚步这么轻飘,好像踩在棉花上。但苏云琅知道,秦桑丝毫不会轻飘,不管发生任何意外,他都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秦桑什么事情可以接受,包括他弟弟的死,好像他一转头,就会把他忘掉。
琅琅哀哀地看着秦桑说:“我没有推她,我不是故意的。”
秦桑当然知道,刚才医生也说了,林淑琴的流产跟苏云琅无关。他轻轻挽起苏云琅的长发,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苏云琅浑身一僵,她了解秦桑,知道秦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亲热,所以他的怀抱,让她更加疑惑。
过了不久,云琅就发现了,秦桑在轻轻摸她的肚子。她穿了一件宽大长衫,他的手就伸到长衫里去,摸她细腻的皮肤。
孩子快三个月了,琅琅平坦的小腹也有了轻轻隆起,秦桑轻轻地问:“能摸到他了……最近,还有流血么?”
苏云琅讷讷地摇了摇头:“没有,最近我很小心,他也很乖。”
秦桑笑了笑,眯眯眼:“真好。”
他们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苏云琅有点贪恋秦桑的拥抱,就像冬天温暖的被窝,一旦赖上了,就再也不想起来。
就在她快要沉溺在其中的时候,秦桑轻轻推开了她。
匆匆忙忙的医院里,鼻尖充斥的全是不太好闻的,刺鼻的消毒水味。秦桑淡淡地看着苏云琅,他的眼神异常空远,让人联想到诀别。
“琅琅,我们离婚吧。”
话刚说出口,苏云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桑,看他英俊的眉眼,越来越淡的笑容。之前她提了很多次离婚,秦桑一次也没有答应,他说他会一直抓着她,宁死都不会把她抛弃。
但此时此刻,他刚刚抱过她,手心还留有她的温度。秦桑怕苏云琅没有听到,慢慢地、却异常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琅琅,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