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做个好梦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对流风涌出,撩起宋芙侧脸的头发。
蒋邵川眼前产生不可思议的错觉,好像在那一刻,同时还看见长发的阿宋。阿宋的长发也被风吹起来了,与宋芙的头发同步。
“阿宋。”蒋邵川怔怔地喊。
宋芙转过头。
蒋邵川的大脑空白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嘴巴张开好一会儿,才慌里慌张地发出声音,“你,你要做个好梦。”
阿宋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笑和宋芙是绝对不一样的,只不过蒋邵川很难把那种不一样准确地描述出来。
之后,他们道别,各自回到房间。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他们同时忘记了要从人物中走出来。
余川在桥洞下把阿宋救下之后,阿宋带他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那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长长的走廊串联着整排的单间,过道昏暗狭窄,摆放着各式杂物,以及不少人家做饭用的煤炉、炒锅,和烧水壶,电线吊着的钨丝灯泡被风一吹就荡来荡去,晃动的光影使人眼前一阵阵发晕。
阿宋住在三楼最角落的那一间,对面住了个爱听戏的独居老太太。
这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可老太太房间里依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什么“他教我苦天恨,免意嗔,且活新,改心情,无爱过水,苦西游身,去启发因”,阿宋烦透了,忍不住低声咒骂。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老太太打开了门,看着阿宋说风凉话,“哎哟,哎哟,你看看,咱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挨打啦,可怜的哟!”
阿宋学着她的口吻,还要更夸张,“哎哟,哎哟,你看看,咱老不死的又多活了一天啦,老天爷瞎了眼哟!”
余川扶着阿宋,满脸尴尬,硬着头皮对老太太打招呼,“你好。”
谁知老太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可以说是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很不友好。
可是,在阿宋和余川进门之后没有过多久,她又过来敲门,放下了一个药箱。
余川过去开门,并没有见到门口有人,探出头去望了一会儿。
倒是阿宋,挺习惯的样子,对他说,“是药吧?提进来就好。”
阿宋的房间很小,很潮湿,也很乱,简易的衣橱和椅子上、床上都堆满了稀奇古怪的衣服。
她站在搁置脸盆的木架子旁边,对着旁边挂在墙上的小镜子卸妆,洗脸,湿衣服都已经脱掉,身上只穿了件低领口的吊带背心。
余川走过去,说我帮你吧,阿宋就把毛巾递给了他。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可余川不敢看阿宋的眼睛,目光一直都是低垂着的。
阿宋向后靠,坐上了旁边的一张桌子,开始断断续续地哼歌,还是那首熟悉的歌。
在她调不成调的歌声中,镜头缓慢地移,再一次拍摄她的身体细节。
她身上带着不少淤青,但身体姿态是自然而放松的,具有女性特质,这与内里与她相同,但外在全然不显露的余川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余川的声音把歌声打断。
“她们为什么打你?”余川问。
“谁?”阿宋说。
“刚才的那几个。”
“哦,她们。其实她们也没有把我怎么样。”
“可是你受伤了。”
“是我的客人。”
余川这才猛地抬眼看向阿宋,同时,正在给她擦拭红肿的那半边脸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阿宋“嘶”了一声,余川立马又小心翼翼地把眼垂了回去,动作重新放轻。
“为什么。”余川还在重复这个问题。
阿宋笑了一声。
不可避免地,她回忆起了昏暗的桥洞下,那个满口烟牙、醉醺醺的男人是如何找到了她,如何火急火燎,然后,又是如何地变了表情,如何地暴怒,如何地把她拖入雨中,拳打脚踢,一通发泄。
可是即使想着这些,她依旧是用无所谓的态度说,“摸着摸着发现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大美女啊,还能为什么?”
余川被她这一句话给刺痛,嘴唇抖了抖,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阿宋继续说,“有人因为我的身体特别喜欢我,还帮我免费做宣传,让他的朋友们都来做我的生意,可是有人呢,又因为我的身体特别憎恨我,觉得我是骗子,拳打脚踢泄气都不够。可我是个女人啊,怎么前一种人和后一种人都不把我当女人,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挺莫名其妙的?”
余川仔仔细细地给她擦脸,她脸上的污渍和妆容一点一点被洗去,露出她原本的样子,和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的淤青。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很久之后,余川问。
阿宋说,“你可以叫我阿宋。”
“阿宋。”余川重复了一遍,终于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并且,郑重地说,“阿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谢谢。”阿宋笑了笑,忽然,用手指挑起余川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他的眉眼。
之后,她的手指抚摸过余川的眼睛,鼻梁,嘴唇,轻声问他,“你不是说,我们是一样的?”
余川被她诱惑了,甚至不敢动,只是滚了滚喉结,说,“是。”
阿宋就随手从旁边抓了一支口红,旋出红色的膏体,往余川的嘴唇上涂。
余川不敢,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向后躲。
阿宋蹙了蹙眉,声音冷淡下来,“你害怕?”
余川感到无所适从,眼睛开始乱瞟。他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
“我没。”
“连你也看不起自己?”
“不。”
“你也觉得自己是变态?是丑八怪?疯子?精神病?”
阿宋不停地逼近,拷问,余川摇头,仓皇地后退,直到被床绊住,摔倒在床上凌乱的衣服堆里。
阿宋欺身而上,自上而下俯视他,问,“你不是也觉得我很美吗?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真心话?”
余川无助地揪紧了被她压在身下的衣服,那是一条颜色鲜艳的长裙。
“没用。”阿宋嘲讽一句,用口红把自己的唇涂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