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爷俩出了门,一路朝西边走去,刚到跟前,就听见一间厢房里传来一阵阵孩童的欢笑声,偷偷往里一瞅,见汉王李恪正跟几个小孩打闹。
岑校长说了,跟汉王一个班,肯定没错,就这间。
宋华推开门,把宋祖鹤领了进去。
一群小孩见来了大人,瞬间安静了许多。
李恪是王爷,胆子也大些,最先开了口:
“你们怎么到蒙学来了,他这个头应该去对面的经学才对啊!”
宋华四下一瞅,见屋里的孩子统都是六七岁的模样,再小点,五岁的也有。
宋祖鹤站在这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不是一般的高,心中多少有些尴尬。
待要解释解释,宋祖鹤却瓮声瓮气的开了口:
“家里穷,没上过学。”
朝宋华一扭头:
“对不起爹,我就这么实诚。”
宋华:“.....”
李恪:“.....”
秘书丞郭谦元,也就是蒙学的老师,今天很郁闷。
他脸拉的很长,有点想揍人。
尼玛老子可是学问人,堂堂的进士科出身,平日里教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儿子。
你给老子塞个城门尉的儿子啥意思啊?
有教无类?
好吧,圣人说话了,老子忍了。
可你让爷教傻子,还让爷给他拿书,这事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你是侮辱我呢还是侮辱圣人啊?
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嘛!
一进门,又看到宋华、李恪瞅着一个半大孩子发呆。
脸往下一沉:
“你们做什么呢?”
宋华见来了大人,知道肯定是先生,一躬身子道:“昨日太子殿下......”
郭谦元正为自己的名声默哀,哪有闲心听宋华啰嗦。
没等宋华把话说完,便把手一摆,打断了宋华的话:“不用说了,岑大人都告诉本官了。”
伸手一指宋祖鹤:“就是他?”
宋华忙回道:“对对对,正是犬子。”
郭谦元瞅了瞅宋祖鹤。
个头不低。
眼角一斜,瞄着后屋角有个位置。
冲着屋角一挑下巴,不冷不热的交待道:
“你就坐那吧!”
个头高的坐后面,是正常人最正常的安排。
可问题是,屋大孩子少,前片空着一片你不安排,非往后面塞,那就有点恶囊(山东土话,恶心的意思)人了。
宋华为难的瞅了瞅儿子:“先生,前面....”
“谢先生!”
宋祖鹤反应慢,在宋华开口后发了言。
他才不在乎坐在哪,他只关心坐的地方有没阳光,睡的时候是不是隐蔽。伸手一指郭谦元手里的书:
“这是我的书?”
“是!”
郭谦元白了宋华一眼。
屁大的官,能让儿子来这读书就不错了,还特么挑拣。
还没你傻儿子懂事呢。
心里想着,把书就递了过去:“此文乃周侍郎所作,乃是我朝启蒙之书,汝拿去后要仔细爱惜好生研读!”
不待这么卖爹的。
宋华苦着脸瞅了瞅宋祖鹤,后槽牙咬的‘咯咯’乱响。
老子在这给你争取位置,你却在后面捅我刀子,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气归气,可木已成舟,只得作罢。
顺势跟郭谦元道了个别,又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自顾自的朝玄武门走去。
宋祖鹤一脸无所谓。
挨一顿打,也就一小会的事。
可坐在角落里,却是一年的福利呢。
这账算不过来,两辈子就白活了。
正好借着这个空,好好梳理一下脑袋里的书籍。
接过书,谢过了先生,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屋角处。
对一个老师来说,最惨的不是摊上一个坏学生,而是摊上一个不听话的坏学生。
一个坏学生,最多也就是自己学不好。
可若是再不听话,会搅的别人也学不下去。
最终的结果,是学生学无所成,老师也会被人诟病。
见宋祖鹤还算听话,郭谦元这才松了口气。
傻,总比皮好啊!
瞄了眼李恪。
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咳嗽一声,走到授课的位置:
“晨读!大家跟我一起念。”
左手端着书本,右手戒尺轻磕桌面,摇头晃脑的读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众学生有样学样,摇着脑袋用稚嫩的童声跟着朗诵千字文。
对于千字文,宋祖鹤倒不陌生,脑子里有,就是找不着放哪了。
好似一首歌曲,明明听过,有印象,也知道什么调调,就是想不起歌词。
别人读,是忙着背,他读却是忙着找。
别人是嘴巴忙活,他却是脑子忙活。
读了几句,便已读不下去,又不敢露出端倪,干脆只张嘴巴不出声,在那摇头晃脑的磨洋工。
虽然知道宋祖鹤傻,可班里来了新人,郭谦元有意无意的也会留意一下。
见他坐在那里非常老实,端着书本摇头晃脑的也挺和套路,心里不由又踏实了几分。
不是太傻。
应该还能挽救。
早上起得早,学的东西又索然无味,脑袋还在那不停的晃悠。
很容易犯困。
嗯!
不一会,宋祖鹤的脑袋就从划圈转变成了点头。
郭谦元坐的高,对学生们的变化一览无余,见宋祖鹤犯困,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
傻子就是傻子,领会不出读书的乐趣,这才多大会,就困了。
待要过去训斥两声,又觉得跟一个傻子较真,有点犯不着。
再说了,就是叫醒了他,他也看不懂书,反会勾的其他学生凑热闹,影响的别人也读不下去。
唉!睡就睡吧,老子忍了。
‘呼~~~’
宋祖鹤显然没能理解郭谦元的苦心,睡着睡着,竟打起了呼噜。
他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睡觉别的孩子看不见,郭谦元不管,大家也不会闹什么意见。
可打呼噜!
先生,学生也有后娘养的嘛?
凭啥他睡觉没事,我们睡觉就得打手心告家长呀?
一个个小脑袋不约而同的朝宋祖鹤看去。
虽然岑文本有过交代,宋祖鹤是个傻子,太子殿下让他来,是别有深意,千万别较真,一定要随他去。
可事到了这一步,郭谦元想不较真也不行了。
自己手底下,教的是太子的儿子,程老将军的二公子,秦老英雄的小太岁......
若是不管他,其他的娃咋管。
怎么着,城门尉的儿子比我们金贵?他能睡我们不能睡?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