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被宋祖鹤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
我勒个去。
这胆子,够大的,啥都敢说啊!
得亏这里是道观,若是在外面......直接就拉出去砍了。
待要提醒一下,宋祖鹤激昂顿挫的声音,却又传进了耳朵里。
“不会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心里只有怎么才能吃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们会抢,他们会反,他们会用最直接的手段,自己解决衣食足的问题。
因此,一个君王,想要做到天下大治,想要开创太平盛世,想要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就必须把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放在心上。
只有让他们吃饱了,穿暖了,他们才会在意礼仪,才会在意荣辱。
然后,才能用圣人之言教育他们,让他们真切了解‘不知荣辱乃不能成人、宁可毁人,不可毁誉、宁可穷而有志,不可富而失节。’这些警世格言的真正含义。
吃饱穿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君王和臣子的任务,就是把这说易行难的事,落到实处。
要真抓实干,要知行合一。
要做到表态又表率,要紧紧围绕住一个‘干’字做文章,不能当只表态不表率的场面人。
不能言语上狂风暴雨,行动上微风细雨,决心在嘴上,打算在会上,落实在纸上,就是行动老在特么的‘想’上。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反言之,就是君王要以社稷为重,要以百姓为重中之重。
看看历史,我们可以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凡是以民为重的君主,无不天下大治;凡是以民为轻的君主,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国破身亡。
大家想想前隋。
文皇帝艰苦朴素,与民休息,不爱女色,不兴土木,遂天下大治;
隋炀帝骄奢淫逸,崇尚奢华,好大喜功,不恤百姓,则天下大乱。
不正是说明了,这个道理吗?
前朝不远,当以为戒。
须知,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噗通!’
李纲,跪了。
眼泪夹杂着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淌,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被感动了。
总之,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他死死的盯着宋祖鹤,目光中,饱含着不可置信。
太匪夷所思了。
八岁,八岁啊!
竟能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世良言,这简直.....太简直了。
猛的,眼睛一亮,精光四射,‘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一个健步窜到程处亮身边,一屁股把他撅到了一边。
抓起笔来,挥毫泼墨:圣人设三纲,定五常,何也........一直写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头才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
总算是,记下来了。
端着那篇大作,缓缓的站起身,目光凛冽的朝李恪等人一扫。
“拿去,抄写下来,今日,必须背会。不然,别想吃饭。”
宋祖鹤一愣。
什么情况啊?
你一个看门的,管学生?
老子才是先生好吧。
你这不是越级,是篡权啊!
用力咳嗽了几声。
刷了刷自己的存在感。
“李大人,你这是?”
李纲一愣,而后,反应了过来。
对啊!
自己没有教书育人的权利啊!
再想想自己开始时的态度。
坏了。
得罪人了。
这下,恐怕连当看门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脸猛的往下一垮。
“宋先生.......”
宋祖鹤见他又要哭,心里暗暗叫苦。
你丫的,又来。
七十九了,满地打滚。
好吧,我承认你是求学心切,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可是。
脸呢?
长腚上去了呀。
在家就算了。
要是在这青羊宫来上这么一出......一窝子都跟着你丢人啊。
连忙摆手道。
“李大人不必如此,儒家的学问,你要比我精通的多。就按你说的办吧!”
眼睛一瞪,四下一扫。
“李大人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赶紧给我抄,抄完给我背,背不下来,小心签子。”
目光,在李恪脸上一停。
“跟我出来下。”
李恪这会,已经被雷的发晕了。
这嘴巴,太溜了,怎么就长他脸上了呢。
而且,那道理,好似很深刻哎!
连李纲李大人,都服了.....
他已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识,茫然的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跟在宋祖鹤身后,一起出了考神殿。
“老铁,你别生气,这事真不能怪我不仗义。事忒大了呀,真挨揍!”
宋祖鹤闻言,停下了脚步。
做眺望装,仰面看天。
手,抚着胸口。
表情,很痛苦。
“我很失望,我真的很失望。虽然都是老铁,可是咱们俩,是一起经历过劫难的啊!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仗义。这太让我痛心了。”
猛的把眼一瞪,用脚恶狠狠的跺了下地面,声音提高了足有八个分贝:
“痛心疾首!”
而后,愤怒的在李恪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咬牙切齿道:
“我废了那么大劲,讲了那么多道理,你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仓廪实衣食足是挂在嘴上的吗?行动呢?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龙子龙孙,是王爷,这天下是你们家的,别人可以决心在嘴上,打算在会上,落实在纸上,你不行。你要有担当,要有行动。
你想想,突厥犯境,哪次不是烧杀抢掠,哪次不是,把百姓本就不实的仓廪,不足的衣食,无情的夺走。
知道他们要来,让老百姓躲躲怎么了?咱们可是许了银子的啊!就算来不了,不一样让他们的衣食,更富足了些吗?
打一顿而已!真的那么可怕吗?和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比起来,和数十万百姓的生计比起来,不挨打,真的那么重要吗?”
李恪哭了。
很伤心。
是啊!
他想起了白羽,想起了烟儿,想起了那些领了鸡肉,对自己顶礼膜拜千恩万谢的百姓。
他们那么信任我,喜欢我,我怎么就那么.....没有担当呢。
作为一个皇子,没有尽到保护他们的责任,退求其次,挨顿打,换他们个平安,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头,耷拉了下去。
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了。
白在皇家混了,觉悟还没人家宋祖鹤高。
“老铁,你别说了,这事,我扛了!父皇问起,本王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他人.......”
宋祖鹤往前跨了一步,眼中基情满满,一伸胳膊,握住了李恪的双手,用尽全身的气力,上下晃动了几下:
“老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