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泉是个知进退的人。
或者说,是个懂事的人。
知道自己刚到晋王门下,还没有啥分量。
这个时候,是表现的时候,卖力的时候,而不是提要求的时候。
听到李恪让他引路,二话不说,引着李恪一干人就往城里走。
百姓们穿的,依然破旧。
可脸上,却都荡漾着笑容。
不笑不行啊!实在忍不住。
一家人正愁着冬天没法过呢,天上傻王爷,非要在这挖黑石。
这下好了,自己的口粮工地给了,还能混回去九十多斤。
一天一斤半粮食,虽不算多,可让两个人活下来,却绰绰有余。
若是再掺点野菜麸槺树皮草根,一个不巧,全家都能挺过去。
更关键的是,黑石这玩意居然真能用,还允许大家往回拿。
只是强调了一下,一定要用带烟道的炉子。
也就是说,御寒也不是问题了。
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早知道这么好,家里男人,都来。
唉!只是不知道,这种日子能过多久。
见大家很开心,李恪很得意,丝毫没有当了资本家的罪恶感。
时不时的,就抓住一个百姓问问,吃的好不好,屋里暖和不暖和,对监工的家将有没有什么意见。
秦怀玉苦着脸,提心吊胆的跟着。
心里一个劲的暗叫倒霉。
一帮老铁,就自己这发现了煤矿,全堆在这等着发财,害的自己钱没挣着,整日里尽地主之谊。
若只是花些银钱,倒也罢了。
我们老秦家,以仗义闻名,以豪爽著称。
银子,无所谓。
偏偏还都喜欢视察工地......
合着,就小爷自己是干活的,你们都是来监工的啊!
这还没挣钱呢好伐。
一拉宋祖鹤的袖子。
“宋老铁,什么时候能卖钱啊!我带来的银子,不多了。”
宋祖鹤左右扫了眼那些破旧的屋子。
“等他们修好房子,就可以了。”
低头想了想,冲李纲道:“李大人,咱们来时没带账房,过来恐怕要等几天,要不让安然老铁先顶顶?”
李纲一脸嫌弃的瞅了瞅身边的屋子,没有吭声,低着头,钻了进去。
咦!
很暖和嘛!
要是不出门,只记账,貌似,受不了多大罪。
再一看这居住条件,破是破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能住。
再说了,了解些民间疾苦,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
走出门,点了点头,而后冲家人道:“李立、李仪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安然。”
两个仆人躬身领命,往旁边一靠,站到了李安然身后。
对于宋祖鹤似是而非的回答,秦怀玉很不满意。
一天一万个大子,还得供应那么多粮食。
矿又是自己家的,得掏一半的钱。
自己家的情况,自己有数。
虽然靠着烧烤挣了点银子,可那点银子,实在齁不住这么大的消耗啊!
一万个大子掏一半,五千,那是两千五百串羊肉串啊!
就是把看摊的揍死,他们也卖不出去那么多啊!
更别说挣了。
犹豫了一下,道:“老铁,还要几天啊!一天那么多钱,我这......”
宋祖鹤眨了眨眼,在心中算计了一下。
房子倒是好弄,堵堵窟窿而已,再有一天就完工了。
炉子糊起来也挺快。
又没啥技术含量,一教十,十教百,两天也能都弄完。
只是,根据提报的产量,一个人一天能挖一千来斤。
可要想把它们运出去,这一千斤最少得五个人。
因为那车,也就拉二百斤。
牲口?
别做梦了,这地方,穷的人都吃不饱,哪有什么牲口用啊!
而且,运到太原......得七天。
一千人挖七天,是七百万斤。
四千人运的话,才能运八十万斤。
七天弄八十万钱回来,花七万钱。
粮食?
算他们一顿吃一斤,五千个人,一天一万五千斤,七天下来,十万五千,八千四百斗,按最贵时算,斗米八钱,也就六万个大钱。
八十万对十三万,利润依旧很客观。
可是,放不开啊!
由着这么发展下去,很快城里就光剩下碳了。
忒远!
代县?
别开玩笑了,就那穷地方,吃个馒头都能叫地主,谁买碳啊!
眼睛,不自觉的朝王文泉就瞄了过去。
对宋祖鹤,王文泉一直都挺留意。
甚至,对他的尊重,能和李恪相比肩。
倒不是宋祖鹤表现的多优异。
更不是王文泉慧眼识珠。
而是,爹强啊!
卢国公?知道,位高权重,厉害着呢!
可再厉害,关爷什么事啊?
能提拔爷吗?
显然不能,跨着军区呢。
可宋祖鹤的爹呢。
就在身后,虽然官不大,也不能提拔。
可关键时候,能救命啊!
万一哪天,被突厥围住了,好歹心里有个盼头吧!
最不济,也有个送信的呀!
被人赶出了城,开门开快点也行啊!
要是得罪了,把弓一拉。
关隘要紧,不许开门。
射死自己,朝廷也不会说啥的。
所以,得客客气气的,得尊重。
见他看向自己,知道这是有事,连忙凑了过去:“宋公子,有事?”
宋祖鹤点了点头:“挖的多,运的少,人不大够用啊!”
一听是这事,王文泉不由得露出了难色:“宋公子,马邑虽无大战,可突厥每年都会骚扰,人口本就不多,五千壮丁,已是极限了。”
眼睛朝北边一瞅:“再找,恐怕就得找突厥人了。”
李纲听了,连连摇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晋王在此,须得谨慎啊!”
宋祖鹤翻了翻眼皮,没理会李纲:“王都尉和那边熟吗?”
王文泉一愣。
啥意思啊?
不给你找人,就给我扣个勾结突厥的帽子?
脖子一缩,脑袋一摇:“不认识!”
李恪皱眉道:“那些人抢劫成性,就是弄来,也未必好好干活啊!”
宋祖鹤微微一笑:“我也没打算让他们过来干活,我的意思是,可以把碳卖给他们。”
竖起胳膊,用手撩拨了一下刺骨的寒风:“这个天气,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吧!”眼朝王文泉一扫:“我听说,每每这个时候,突厥的牧民,都要把瘦弱的牲口杀掉,留下草料给强壮的吃,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王文泉点了点头:“不仅如此,真冻得受不了了,他们还会围成一圈,丁壮在内,妇孺居中,老弱在外.......唉!惨啊!年年都会冻死很多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