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辈人,尊老爱幼是印在骨子里的品德,我挨个问好,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
期间陈姨将我买的水果礼品打理一番,拿出来招待我并与大家分食后,我就让华仔带我去了陈玉的房间,因为我本就是来看陈玉和宝贝的。
一大家子人对于陈玉的病一开始闷闷不乐,到现在已经逐渐坦然接受了,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已再没了以前欢声四起的模样,自从陈玉生病后这个家就少了许多欢乐,多了几分金钱的味道和家徒四壁的感觉。
我的到来,是这个家今天为数不多的欢乐。
华仔敲了敲门,里面的郎朗声停了下来,随即华仔又敲了一下,这才从房间里面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进来吧!”
华仔在前,我在后,走了进去。
房间摆设有些简单一张床,一个电视,一个床头柜,床头边有个小桌子,一个衣柜。
趟在床上,看着电视,吃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镇痛药,教着趴在小桌子上的儿子识字,读数,这就是一天陈玉的日常,能做的日常,从医院放弃治疗回家后的日常。
我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陈玉,微笑着。
我的到来陈玉不惊讶,似在房间内已经听到了,刚刚我和叔叔阿姨们的聊天声,判断出是我。
陈玉嘴角微微上扬也朝我笑着,算是打过招呼了。
距离上次来看陈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现在的陈玉看起来比之间更加的虚弱,更加消瘦了,脸颊两边能已经明显看到凹陷了几分,脸色也没有一点血色,唯有眼睛格外明亮,及在这副病态的模样下,仍然掩盖不了昔日那张靓丽的容颜。
老一辈的人都说,面由心生,心存善念的人,眼睛都放着光,面相都透着美。
大抵说的就是陈玉这一类人。
“宝贝叫谢叔叔啊!”进了房间华仔对赤裸裸的盯着我的宝贝说道。
确切的说是我手中的玩具车车。
在我进门的同时,小家伙早已发现了我手里的玩具,那目光就像看待猎物似的,蠢蠢欲动的样子,我就知道宝贝是碍于华仔和陈玉都在场,不敢放肆,怕挨打,否则早就冲上前从我手里抢过玩具了。
有时不得不佩服资本,他们是怎么知道玩具就能勾住小孩的魂,就好像他们事先知道,之后才有了玩具。
“宝贝,快点叫谢叔叔,谢叔叔上次才来看过你的啊!”见宝贝还不发声,陈玉用微弱的声音也提醒着。
“谢叔叔,你手里的车车能不能给我玩一下?”小家伙聪明得很,喊我的时候也不忘玩具的事。
我没开口,一直看着他,我等着他那一声,直到他喊出来,后我才笑着说:“叔叔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拿去吧!”
“好耶好耶。”说着就从我手里拿过,眨眼间就拆开了包装,将车车放到小桌子上,开始一个人把玩着。
期间华仔从房间外的客厅拿来两个凳子,一个我的一个他的,接着我们就在房间里坐了下来,陪躺在床上的陈玉聊了起来,这是自从陈玉从医院放弃治疗回家后,我每次都要做的事情,在旁的华仔也会附和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虽然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过对于已经许久未见过太阳的陈玉来说,则是听得认真,也格外高兴。
大人的话题小孩永远不感兴趣,更何况现在手中还有一个车车,看宝贝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就知道似乎是想短时间就搞清楚车车的所有功能。
“老公我这几天痛得厉害,尤其是晚上吃药已经压不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有点破防。
我知道小红的寿命快到了,快要离开我们了。
我看了看华仔,刚刚还好好的华仔因为陈玉这忽然的话,眼睛微微变得湿润起来,转头看向了正玩着车车的宝贝,不敢和陈玉对视,轻轻的说:“嗯。”
虽只有一个字,却有着言不尽的无奈与悲凉。
我觉得华仔是很爱陈玉的,或许正是因为太爱了,华仔将陈玉接回家后才会问及身边小伙伴,说他做得对不对?
我觉得他是后悔的,不后悔也不会这样问。
正是因为后悔,奈何又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能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陈玉是肉体上的,华仔是精神上的。
如果两人还没孩子,我想华仔会毫不犹豫的为陈玉治病,就算明知是徒劳,也会倾家荡产的治。
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华仔,陈玉看向了我,轻轻的对我说道:“谢宇,谢谢你。”
我知道陈玉的意思是感谢我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和探望。
“客气。”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我,最后只憋出两个字。
“宝贝。”陈玉也将目光看向了仍然在专心玩着车车的宝贝,有气无力的喊着。
大抵是太过认真,宝贝没有理会陈玉,继续把玩着。
“儿子,妈妈给你说话呢!听不到吗?再玩爸爸给你没收了。”华仔见此提高了些许声音,喊道。
华仔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宝贝的思绪,那没收的警告更让宝贝快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小手则是紧紧的抓着车车,一副生怕华仔真的将心爱的车车没收了的样子。
“宝贝。”宝贝转过身来后陈玉溺爱微笑着,手摸着宝贝白皙的脸蛋,喊道。
“妈妈。”宝贝清脆的声音回着陈玉。
“嗯。”陈玉应着,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何时眼睛已变得微微发红,接着轻轻的,缓缓的说着:“妈妈过不了多久要离开一段时间,去…”
不等陈玉说完,宝贝就抢着回答道:“妈妈你要去哪里啊?”应是一听到妈妈要离开,就有些激动。
“妈妈要去天上当仙女。”陈玉笑着,那已经瘦得如皮包骨的手,在宝贝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哇,妈妈要当仙女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宝贝傻笑着,双脚跳着,手中的车车都被宝贝举过了头顶。
若小红之前说的是破防,那么现在说的就是破防后的插刀子。
不经意间,华仔眼睛愈发的湿润,哪怕极力控制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滴了下来,唯有声音没从喉咙发出来。
而我鼻子也变得酸酸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躺在床上的陈玉,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宝贝认真的解释着:“妈妈是女孩子,只有女孩子可以当仙女,你是男孩子不可以。”
听陈玉这么说,宝贝有些失落的说着:“好吧。”
“妈妈离开这段时间你不能吵着找妈妈,这段时间妈妈要考验你和爸爸是不是很坚强,如果你跟爸爸一样坚强,妈妈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来到你身边。”看见失落的宝贝陈玉有些心痛,若有所思的安慰道。
宝贝傻乎乎的说:“你变了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啊?”
陈玉没有立即回答宝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华仔,眼中深情流转,面容尽是温柔,轻轻说着:“很简单啊,那天爸爸让你叫谁妈妈,那个就是我啊。”
这话重千斤,让华仔和我都接不起。
这话似洋葱胜洋葱,让我和华仔泪目。
这话似一把锤子,将先前插在我和华仔胸口的刀,狠狠的锤了一下。
华仔,不敢与陈玉深情的目光对视,只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将头转向一边,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一点一点窜到眼角,再一点一点往鼻子里渗透,在不经意间眼泪早已占据了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因为压制着情绪和让你自己不发出声,身子不停抽搐着。
至于我,不经意间一滴眼泪不知何时,未经过我的同意就从眼里跑了出来。
我知道这话不仅是说给宝贝听的也是说给华仔听的,陈玉知道自己死后,自己双亲养老的事,就全落在了华仔一个人头上,这压力是巨大的,所以言外之意陈玉想让华仔再找一个。
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婆夫复何求?
我起身走出了房间,与客厅外正看着新闻的叔叔阿姨们告别后,就离去了。
或许是今天的新闻有些催泪,叔叔阿姨们眼睛也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