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等到手指不再冒血,黄顺安才收回目光,继续准备午餐。
山里面冬天没什么菜,基本上除了腊肉,就只有土豆萝卜白菜。
黄顺安炒好土豆片以后,打开冰箱瞄了眼,并没有继续拿菜出来,而是把旁边的合渣端到火上热着。
心情很差的他,眼下真的不想继续炒什么了,要不是不止他一个人吃饭,遇到这种事情,土豆片他都懒得炒了。
本来外面生着几炉火,热合渣根本不用煤气,可黄顺安此时并不想出去。
短短的两天时间,黄顺安遭遇了太多不好的事情。
村里到处都是谣言,警察怀疑调查,何文杰看他的也是用审视的目光,就连母亲陈月华都在怀疑他,黄顺安心力交瘁,郁闷得无以复加。
他着实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怀疑他。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黄顺安都能理解,也能接受。
毕竟他是这边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甚至是那个年代村里绝无仅有的一本大学毕业生,出去闯荡那么多年,回来却一事无成只能窝在家里种地,确实混得不像人样。那些曾经羡慕嫉妒他的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趁机嘲讽奚落,痛打落水狗,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这次的事情,完全不一样,这是涉及命案的大事,他什么都没做,那些人却硬要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这简直就是污蔑陷害了。
黄顺安双手捂住脸颊,寻思着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招人恨的事情,才会让村里那些人恨不得让他去死,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以前在外面那阵子,他和村里那些人基本上没有来往,也没有任何交集,应该谈不上恩怨纠葛。
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也就是这回来的两三年时间。
然而回来这段时间,他都尽量在夹着尾巴做人,处处装孙子,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就是在做孙子。
除了张铭等极少数让他深恶痛绝的人,他平时遇到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招谁也没惹谁。
可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些人第一个就怀疑到了他头上。
想到这些,黄顺安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
早在几十年之前,黄顺安还只有几岁才刚刚记事的时候,黄家湾沙坡一带发生过一起森林火灾。
那会儿这边刚好连续干旱了几个月,熊熊大火很快就席卷到半个黄家湾,甚至威胁到了临近的村子。
那个年代这边没有化肥,冬春季节交替的时候,到处都是人砍树烧火粪,发生火灾也稀疏平常。
遇到那种事,只要不闹大,林业局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偶尔发生较大的火灾,林业局也就例行调查一下,然后上报一个自然灾害导致,就不了了之。
可那一次,大火烧了近两周,附近三四个村子的人员都被发动救火,事情甚至传到了县市领导耳朵里。
上面问责下来,地方林业局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装模作样认真调查。
当然,如果只走正常流程,这种调查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反正那会儿天大旱,又是早秋时节,随便给个什么雷击起火,山体崩塌撞击起火,甚至是陨石坠落导致森林火灾,都能够敷衍过去。
毕竟在那个年代,还没多少人意识到森林的重要性,对于那些看着没多少价值的原始森林,也没有什么保护意识,自然也不会过于认真去寻根问责。
然而偏偏那个时候,有个好事者站了出来,向林业局举报说那边是人为导致的火灾,还好死不死被上面过来监督的领导给听到了。
如此一来,事情顿时闹大了。
可事发地点遍地都被烧成了灰烬,要找出肇事者谈何容易。
林业局知道这事无从查起,只能督促当时的乡政府来调查。
黄顺安还依稀记得,那会儿还有镇子和大乡,大河沟村和附近几个村子一起,都叫大河沟乡,全部归大河沟乡政府统筹管理。
镇里问责下来,乡政府继续朝大河沟村政府施压,村政府当时的官员就是老张村长他们一群人。
这些人和张铭没有本质区别,都是那种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混球,也懒得调查,草草的开了个会,就让村里人自己举报。
于是很戏剧化的一幕就出现了,那会儿都不在黄家湾的黄世平,竟然离奇的成了肇事者。
那会儿关于森林火灾方面,立法还不多,对于引起森林火灾事故的肇事者,也没有明确的处罚条例,一般也就是罚款了事。
黄世平被举报上去,最终因为家里一贫如洗,只是被口头警告,并没有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可这件事,却成了黄世平心头的一根刺。
到病重离世之前,黄世平都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想到父亲的遭遇,黄顺安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这一切,谁都没有错,怪只怪,他太过老实。
出了事情,谁都怕扯到自己头上,而这种时候,总得有个人承担责任,众人的目光理所当然也就看向了那个最老实的人。
理由再简单不过,就因为他是老实人,不管背多大的锅,他都会咬着牙一声不吭。
想到这里,黄顺安不由得悄然捏紧拳头,这一次,他们太过分了。
这口锅他不能背,也背不起。
忍无可忍……
吱呀……
就在黄顺安准备站起身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也打断了黄顺安的思绪。
“呀——”
回过神来的黄顺安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把煤气给关上了。
刚才他只顾着想事情,竟然忘记了火上煮的合渣,结果合渣冲起来,差点把煤气火都浇灭了。
走过来的何雅拿起毛巾一边擦拭煤气灶,一边轻声问黄顺安,“老幺,还在为先前的事情烦恼么?”
“能不烦恼么?”
黄顺安无奈的叹气,“雅,那是我亲妈啊,连她都不相信我,我这做儿子的,得失败到什么程度?”
“不!”
何雅把毛巾扔到旁边水盆,抓住黄顺安的手,轻轻摇头,“老幺,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闹出这事,只能怪阿姨,呃,不是,是妈她老人家判断力太差。妈她大字不识,一辈子也没出过这大河沟,见识有限,所以很容易被误导。她之所以那么生气,其实也是太在乎你,正所谓关心则乱,就算她有些不明事理和无理取闹,你也应该尽量尝试去谅解和开导,而不是在这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