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黄顺安再次尝试着提结婚的事情,不过每次他一谈到这个方面,何雅不是打断他的话,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故意岔开话题。
没办法让何雅改变心意,黄顺安也只能暗暗叹息。
帮何雅把肉下车,黄顺安就朝剪刀湾那边赶去。
如今周家不再是他的家,那些日用品自然也不能再一直放在周家。
黄顺安抵达周家的时候,先一步坐车的周家二老已经到了家,周存贤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卷烟,贺文香则是抓着周存贤的耳朵,在大声骂个不停。
看到黄顺安走过来,贺文香面色一沉,直接拎着周存贤的耳朵,把周存贤拉扯进了房屋。
随后砰的一声,房门就关得严严实实。
“唉——!”
看着紧闭的房门,黄顺安长长叹了口气,才走过去敲门。
可他门都差点敲破了,屋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看周家二老没有开门的意思,黄顺安转身抱着后脑勺,在门口的台阶默默坐下来。
在周家住了大半年,他都这里没有什么归宿感,也没有真正把周家当成过自己的家。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早日脱离这个泥沼,可眼下终于重归自由,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看着台阶上脚磨出来的印子,黄顺安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以前的时候,每次写东西写得烦躁,亦或者是被贺文香骂得没法在屋里呆,又或者是天气晴好的时候,他都会时不时到这门口的台阶上坐上一会儿。
或许是这边长期有山风,他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很少能够感觉到温暖。
今日无风,却也没有阳光,天色有些阴沉。
在门口台阶没坐多久,黄顺安就感觉浑身都有些冰冷。
做了一会儿,感觉浑身都快要冻僵,黄顺安才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
看着远处山头笼罩的迷雾,黄顺安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天生怕冷的他,却偏偏出生在这个高寒山区,老天是真的喜欢开玩笑,偏偏还一点都不好笑。
从长大之后,他就开始逃避,拼了命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
可到最后,他却无处可逃。
这里不管多偏多冷,终究都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的根,就在这里!
不管是不是家,也不管有没有房子,住在自己的窝棚,亦或者住在小区安置房,又或者是寄人篱下,其实差别都不大。
家里四堵萧然,根本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寒风,而寄人篱下,再好的篱笆,也不可能遮风挡雨。
大河沟村的风,向来都很冷,大河沟村的雨,更是彻骨般冰凉。
黄昏渐近,迷雾从大河坪村的方向开始一点点往上蔓延,逐渐和山顶的迷雾连成一体,将天地间笼罩得一片模糊。
晚风骤起,夜雨渐急。
屋檐上的水珠从一滴滴落下,逐渐聚集成流,原本就湿润的路面,也变得泥泞不堪。
黄顺安顶着风雨,迎着迷雾,踩着泥泞的路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缓步走着,内心迷茫一片。
再也没法从这个山里离开,留在这里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脱离了周家这个泥沼,他依旧只能在风雨与迷雾之中苦苦挣扎。
黄家湾那边修路无望,那边的人也基本都已经搬迁出来,早晚要荒废,想要在那边建房根本不可能。
小区这边的安置房,说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一个单人间,二十五个平米,加一个砖瓦小厨房,住一个人都够呛,怎么都没法住一家人。
在村里申报脱贫之前,小区那边根本不让加层,至于扩建,就更别提了。
小区周围的土地都是别人家的,就算村里允许,也没办法扩建。
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想要在这边安身立命成家立业,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原本黄顺安打算在当地搞点发展,人力资金计划都已经差不多到位,可周玉翠突然不想继续这样,让他彻底和周家闹翻了,物色好的人力一下子也没有了。
没有合适的人手去执行,再好的计划也是白搭。
留在这深山的青壮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除开周家那群年轻人,根本就找不到几个年轻人。
实际上别说青壮年男子,就连年轻的女子,留在这边的也太少太少了。
大河沟村四十岁以下的女子,除了少数留在集镇那边带孩子的,还留在家里的估计都不超过五指之数。
黄顺安想要在这边发展,是要作长期打算,招募的也是长期工,他总不能去招募一群七老八十的人过来养老。
没有交通条件,也没有人力,投多少钱进去估计都只能打水漂。
想到茫然的前途,黄顺安就感觉心烦意乱。
“唉——!”
黄顺安踩着泥水,顶着风雨,刚走上主线公路,一声叹息就从他旁边传来。
正想事情走神的黄顺安陡然间听到叹息声,不由得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黄顺安转头看去,看到走过来的周存贵,不由得愣了下,才无奈的开口询问,“四叔,您这是去哪里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伞都不带一个?”
“白天还好好的,我哪里晓得这时候下雨啊!”
周存贵伸手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珠,没好气摇头,“小朗和洛洛丫头,也不知道咋回事,刚刚看地方就闹别扭,我这当叔叔跑去做和事老,结果事情没说成,还挨了人家一顿臭骂,想着都烦人!”
“啊?”
听到这话,黄顺安忍不住微微皱眉,“四叔,周朗和林洛洛这才看地方几天啊,怎么就闹矛盾了呢?周朗那家伙嘴巴挺会说的啊,没道理不会哄女孩子吧?”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那事怕是够悬了!”
周存贵摇了摇头,看了眼周玉翠家里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黄顺安,“老幺,问你个事情,你是不是和翠丫头闹别扭,准备离婚了?”
“这个……”
黄顺安看着周存贤沉默了一下,才轻轻摇头,“不是闹别扭,而是已经离了,手续都办了。”
“什么,这…这……”
周存贤指着黄顺安一连说了几个‘这’字,然后忍不住怅然叹息,“也是,离了也好,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