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便行至城门之外,因为不知这城内禁不禁骑马,王子丰和曹雪阳还是分别都下了马,五人步行进了城。吴承天找了一个靠在墙边假寐的军汉打听消息,才知道这里曾经是比丘国,只是现在改名为小子城。
八戒连忙在旁猜测道:“想是比丘王崩了,新立王位的是个小子,故名小子城。”
对于八戒的胡说八道,唯有王子丰一脸认真的辩驳道:“绝无此理,绝无此理!我们再往前走点,到街头坊间再问问。”
众人又进入内城,来到这通衢大道上仔细观看。只见这城里人流如织,每个人倒也衣冠济楚,人物清秀。往远处看,一排排建筑设计得井然有序,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千门万户生意好,三街六市广财源,看不尽的繁华景象。往近处看,过路行人脸上面现哀愁之色,而且家家门前摆着一个鹅笼,上面还盖着五色绸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王子丰看到了这一点,不由得问了出来:“徒弟啊,此处人家,为何都将鹅笼放在门口?”
八戒一听,左右两边看了看,果然都是鹅笼,于是便笑着为王子丰解释道:“师父,想必今日是黄道吉日,适宜结婚会友,都在举行仪式呢。”
吴承天内心不由为猪八戒清奇的脑洞点赞,这呆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吃或者女人,嘴上却斥责他道:“扯淡!我从未听说哪个地方有每家每户都同时成亲行礼的道理。这鹅笼不知是不是这里的风俗,还是有个什么讲究,且待我上前去看看。”说完,吴承天掐了一个诀,念了声咒语,摇身一变就化作一只小蜜蜂,展开翅膀,向那最近的一个鹅笼飞去。
吴承天穿过那五色绸布,钻进鹅笼里观看,发现这个鹅笼里面居然坐着一个小孩。小孩儿不过六、七岁大小,被关在鹅笼里,一脸的彷徨与无助。再去第二家笼里看,也是个小孩儿。吴承天又接连看了七、八家门前放着的鹅笼,发现里面装的居然都是小孩。不过我看过的这十家鹅笼中,都是男孩,没有女孩。
看到这里,吴承天对这里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又恢复了真身跟王子丰回报道:“那鹅笼里装的,尽是些小孩子,大的也不超过七岁,小的大概只有五岁,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王子丰听说鹅笼里面装的全是小孩,顿时脸色一沉,疑惑不定。正好转过街角看到一处衙门,上面写着金亭馆驿。王子丰不由眼前一亮,说道:“不如我们到这家驿馆里问问是个什么情况,正好也需要投宿喂马。”
沙僧连忙在一旁附和道:“正是,正是,我们快进去吧。”
五人进了驿馆,这里的驿丞倒是将王子丰一众人等安排妥帖,并无任何怠慢之处。由于天色已晚,驿丞告诉王子丰只能明日早朝方能入宫见驾,照验关文。想起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着一个鹅笼,里面还装着小孩一事,王子丰就想向这驿丞打听清楚。哪知这驿丞却劝王子丰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安置好了以后,明早早点上路。王子丰哪里肯,一把扯住那驿丞,定要他说个明白。驿丞没有办法,只好将在场其他的官方人员都屏退下去,单独与王子丰细说:原来三年前,有一个老道将一位年方十六的美女进献给了比丘国的国王。自从这美女入宫后,国王日夜贪欢,身子越来越差,眼看就要不行了,便请太医来治。哪知太医用尽了良方,也无法治好国王。
因老道进献了美女,国王封了那老道为国丈。这时,那国丈又言他有海外秘方,可让国王青春永驻且延寿千年。他之前已经去了十洲、三岛等地,都将药给采了回来,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药引子了。只是这药引子不同一般,需要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的心肝,煎汤服药,方能成就千年不老之事。
这些鹅笼里的小孩,全都是选来,养在里面当药引子的。哪家哪户愿意将自家小孩送来做药引子?为人父母,只是因为惧怕王法,方才不敢生事。但这等倒行逆施之事,又岂会没有谣言,好好的比丘国变成了小儿城,就是因为这事。说到这里那驿丞又劝王子丰不要多管闲事,上朝见到国王时最好不要说起此事,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王子丰听完,对那些小孩起了怜悯之心,觉得这比丘国的国王太过残忍,但他又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只能伤心地流下泪来。没心没肺的猪八戒却在一旁嘲讽王子丰道:“师父,你这人真有意思,专把别人棺材抬在自家里哭。这又有什么好烦恼的?常言道,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教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比丘国的国事家事,伤的是他自己的子民,与你何干?师父,您就甭操那份闲心,替古人担忧,宽衣睡觉了。”
王子丰听了却气愤地指责八戒道:“你这个没同情心的?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方便是第一要务。这国王吃人心肝,如此倒行逆施却无人能制止,我岂能不悲伤?”
沙僧这时插言道:“师父,等明早我们上朝去倒换关文的时候劝劝那国王。若是那国王不听劝,我们就看看那国丈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吃人心肝的国丈,怕不会是个妖精吧?”
吴承天听了这么多,倒是颇为认同沙僧的话,对王子丰道:“三师弟说得有理。明日我陪你一同上朝,看看那国丈是个什么货色。若是个妖精,俺老孙自有办法拿了他;若是个人,怕是入了旁门,俺老孙也有法子让他皈依正道。断不会让这国王伤了这些无辜的小孩的!”
王子丰听完先是为吴承天的义举对他躬身行了一礼,但还是有些担忧道:“若是明日我们上朝见不到那国丈又该如何?”
吴承天笑道:“师父你且放心,老孙今晚就使手段将这些鹅笼中的小儿全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明日那地方官知道了肯定会上奏,国王自然就会找那国师商量,怎会见不到国师。这样,我现在就动身,你们一会见到城里刮起了阴风就知道这些小儿都被我安全送出城外了。”
说完,吴承天纵身一跃就来到了天上,他捻了个诀,口诵真言道:“唵净法界!”刹那间,城隍、土地、社令、真官,以及龙女素娥、判官高长恭以及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等众都出现在了空中。素娥率众而出,问道:“大圣,此时召唤我等所谓何事?”
吴承天将事情的缘由说了:“这比丘国国王听信妖邪,欲求长生而要吃小儿心肝。我师父不忍心,想救下这些小儿,故老孙特请列位各使神通,帮我把城中各家各户前鹅笼中装的小儿运往城外安全处,寄养一二日,暗中护持。待我将这比丘国国王皈依返正,我们临行前,再将这些小儿送还与我。”
素娥点点头道:“此事容易。诸位都去安置这城中小儿吧!”素娥说完,众神按下云头,各使神通将城中所有鹅笼全部运走,满城顿时阴风滚滚。城中各家各户不知情况,忙着想救下自家鹅笼中的小儿,哪知这阴风古怪,须臾之间,鹅笼全都被风刮不见了。
吴承天做完此事后将事情经过告知与王子丰等人,众人皆回去安睡且不提。到了第二日早上,吴承天变成一只小虫,叮在王子丰的帽子上,跟着王子丰一同入朝倒换关文。
王子丰见到了这比丘国的国王,果然头眼昏花、精神萎靡,他拿起关文看了又看,方才取出大印盖上,递还给王子丰。正在这时,却听有侍从官高声唱喏道:“国丈爷爷来了!”闻声只见一位玉面苍髯的老道走了进来。他手中拄一根九节枯藤盘龙拐杖,国王和满朝官员都起座相迎。
国丈派头很大,与国王并排而坐且不说,就算王子丰跟他见礼也不回,径直向国王问道:“这僧人来干嘛的?”
国王答说:“东土唐朝派往西天的取经人,今天过来倒验关文。”
国丈闻言嗤之以鼻道:“西方之路,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没一个好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王子丰闻言自然加以反驳道:“自古西方都是极乐圣境,如何不好?”
于是国王便问王子丰,求佛可得长生。王子丰自然答了一番佛理,佛家讲究弃尘缘,物色皆空,如此方能“素素纯纯寡爱欲,自然享寿永无穷”。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自然会长寿无疆。
国丈听了唐僧这话更是一笑置之,说王子丰满口胡言,说了一番道教的炼丹养气修行之法,最后强调“唯道独尊”。这个说法顿时获得了满堂彩,比丘国从国王到官员,无一不称赞国丈说得好。
王子丰见这阵势哪里还不知道这比丘国一国上下皆是崇道,自然不再多说什么,连忙起身告辞。吴承天在旁边也看明白了,附在王子丰耳边说:“这老道是个妖精,国王中了邪了!师父,您先回驿馆,我在这听他说什么。”说完,吴承天又飞回金殿。
吴承天倒不是看出了这一难实际上是佛道之争。其实,就以吴承天附身孙悟空这段西行之路的体验来看,这个西游世界,佛道不仅不对立,反而更像是一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国丈的这番说辞,还上升不到抑佛扬道的层次,倒不如说是“它”的天性使然,“它”的跟脚决定了“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什么用“它”来形容国丈呢?因为吴承天已经看出了这国丈的原身,这是一只白鹿精。只是它不是普通的白鹿精,而是南极仙翁座下的白鹿。吴承天怎么会认得出来呢?按理说吴承天的火眼金睛只能看出妖怪身上的妖气,具体是什么妖精一般都看不出来。只是这白鹿精吴承天之前在五庄观时见过,当时南极仙翁就是骑着它赴的宴。那时这妖精的卖相就挺不错的,吴承天至今都印象深刻。
正想着,吴承天就看见大殿之上,众官之中,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从一列朝官之中站了出来,向国王报奏道:“启禀我主,昨夜突来一阵奇风,将各坊各家鹅笼里小儿,连笼带人全都卷了去。属下派人四下寻找,至今还未找回一个鹅笼。”
国王听后又惊又怒,对国丈道:“这是天要亡朕啊!寡人这一场大病,好几个月,来了多少个御医都治不好。幸亏有国丈赐的仙方,这小儿都准备好了,专门等到今日午时开刀,取心肝作药引。这唯一机会,居然都被风刮了去。这不是天要灭朕吗?”
哪知国丈听了以后却大笑道:“陛下不用烦恼。如今来了一人,可比那些个小儿更适合当药引,这正是老天都要送陛下长生呢!那小儿之心,只能为陛下延寿千年。但若用此人做药引,陛下再服了我的仙药,可延寿万万年啊!”
国王闻言大喜,连忙催问道:“哦?那是何人?还请国丈快快道来!”
国丈指了指殿外道:“陛下有所不知,方才上殿来的那位,从东土派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就是陛下要求的最好的药引。这和尚可不一般,是个十世修行的真体,比那些个小儿的心肝强了不止千万倍。若陛下得了他的心肝煎药,再服下我的仙药,足可以保万年之寿。”
国王听到此处,一拍大腿,大为后悔地道:“国丈何不早说?刚才那和尚正好在殿上时,就应该留住他,不该放他离去的。”
国丈摆了摆手,示意国王不必后悔:“陛下不必如此,要抓那个和尚又有何难?刚才陛下不是吩咐了光禄寺举办斋宴款待他吗?他肯定是吃了斋宴才会出城。如今陛下再传一道圣旨,令各个城门紧闭,再点了兵将,将他所居住的金亭馆驿给包围了,拿那个和尚还不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