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官员这才行礼道:“这里叫凤仙郡,是天竺国下辖的一个郡县。我们这儿已干旱好多年,所以郡侯特别派我们过来张贴榜文,想寻一个能求来雨救百姓的真法师。”
吴承天倒是隐约记得这一难,就是上天求雨嘛,不过好像是因为这里的郡侯和玉帝有什么纠葛没有理清,才导致的干旱。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榜文在何处?”
官员们说榜文还没贴上去,说着便将榜文展开,挂在屋檐下。吴承天认真看了看,上面写得倒是可怜,说这里富人才勉强维持生计,穷人则根本活不下去。十岁的女孩只能换三升米,男孩到了五岁就会被人带走。城里有法可依还强点,顶多是典当家业求活,那乡下就是抢劫吃人了。
王子丰看不下去了,便对徒弟们道:“徒弟们,谁会求雨就给这里求场雨,救救百姓,这可是天大的善事。若是不会,我们就走。”
一听这话,吴承天就知道王子丰这是说给他听的。三个徒弟里面除了他,谁会求雨?而且这一路上吴承天也求过几次雨了,他自然当仁不让地,以那孙猴子的语气卖弄了一番道:“这求雨有何难?翻江搅海、移星换斗、踢天弄井、喷云吐雾、担山赶月、唤雨呼风,这些都是小儿科的把戏。想看,老孙我就耍一回。”
吴承天这么大的口气,倒是旁边的官员们兴奋的不得了,连忙派人去将那凤仙郡的郡侯给请过来。这郡侯也没有摆架子,不坐轿,不带随从,听到消息直奔这里而来,到了都没人知道。还是人群中突然有人发现了他,惊呼了声:“郡侯老爷来了!”大家才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这位郡侯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像寻常百姓,看见吴承天、猪八戒和沙和尚的模样就吓得变色。郡侯脸上不但一点异色也无,而且直接当街跪倒在地,向王子丰磕头道:“我是凤仙郡的郡侯上官氏,听闻大师们神力无边,特地来请大师们祈雨救民,望大师们大发慈悲,施展神力,救救我们!”
王子丰连忙将这位郡侯从地上搀扶起来,答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了寺庙再谈,如何?”
郡侯起身,点了点头道:“那诸位大师请随我到我府上去吧,那里有清静的地方。”于是,师徒四人牵着马、挑着担,跟着郡侯进了府里。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猪八戒又成了所有人中最显眼的一个,他就像是一个能自由活动的饭桶,将他身边的所有食物,全部卷进他那大大的肚子里,一下子他周围的食物就被他啃食得一干二净。吓得那些端盘子的人心惊胆战,不停地他们添汤添饭,忙得团团转。
就在这个现眼包在饭桌上丢人现眼的时候,王子丰和吴承天已经从这位郡侯的口中了解了凤仙郡的一些基本情况。凤仙郡是天竺国的一个大郡,这里不光只有老百姓,还有部队驻扎。只是从三年前开始,这里就滴雨未下过,从而闹上了旱灾。地里不长草,五谷不收。老百姓生计难做,家家户户都过得非常艰苦。别说是穷人了,就算是富人,如今也过得风雨飘摇,不知是去是留。所以郡侯恳求王子丰他们帮忙求雨,若是能求得雨来,他愿意用千金来回报王子丰求雨的恩情。
吴承天听完,第一个表态:“首先,不要提钱的事!如果你提钱,那么我一滴雨都不会去为你求得。但如果你愿意多做善事、多积德,我倒是不妨送你们一场大雨。”
郡侯立刻表态,低头下拜道:“大师如果真能求得雨来,我绝不会忘恩负义,答应积善行德的事一定会做到。”
吴承天摆了摆手道:“别慌,我先把东海老龙召过来问问,看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不给你们降雨。”说完,吴承天又对着八戒、沙僧道,“你们两个照顾好师父,我去唤龙过来降雨。”八戒和沙僧都听从命令,三个人站在堂下,郡侯开始焚香礼拜,王子丰则坐着念经。
安排好众人后,只见吴承天嘴里念念有词,不过须臾之间,天空中就有一朵乌云聚集而来,逐渐降落在堂前,最后化作一道人形,正是那东海龙王敖广。东海龙王走到吴承天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不知大圣唤小龙前来,有何差遣?”
吴承天回道:“龙王请起,麻烦你跑这一趟却是有原因的。这里乃是天竺国凤仙郡,却已经三年没有下雨了。我问你,为什么这里三年滴雨未落,这是要渴死这方百姓吗?”
龙王答道:“大圣,我与这里的百姓无冤无仇,为何要结下这番因果?我虽然能行云布雨,但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天上的旨意,我等自不敢擅自降雨。泾河龙王之事,大圣想必也知道得很清楚,自然知道我们龙王的难处。”
吴承天点点头,奇道:“哦?这么说根子在天上咯?行,我正好上天一趟,帮你求个降雨的圣旨来,可好?”
东海龙王连忙点头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有了这道圣旨,我立刻回到海中点足兵马,请出水官,放出龙来,为这里的地方降雨。大圣,你看如何?”
吴承天与东海龙王说完,不再废话,跟王子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后,再次让八戒和沙僧保护好师父,就一个筋斗来到了西天门外。
那西天门外的护国天王和天丁力士见是孙悟空来了,自然不会拦着,反而故意问他是否已经取完经了。吴承天就着这个话题和他们聊了起来:“还差得远。我护送着唐僧到了天竺国的一个外郡,叫凤仙郡。那里已经三年没有下雨了,百姓生活困苦。我想祈雨救济他们,但龙王说没有玉帝的旨意不敢私自降雨。所以我来朝见玉帝,请求降旨。”
这护国天王的耳目果然不一般,吴承天刚说完,那天王就接口道:“大圣此番前去可能没用。那里的郡侯可是犯了天条,冒犯了天帝,方才会有这一劫。我还听说,玉帝专门为此事立了米山、面山和黄金大锁这三样东西,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求得到的。”
吴承天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护国天王这是在明示这件事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一位郡侯如何能够得罪得了玉帝?怕是想见一面都不可能吧。还犯了天条?吴承天内心已经有八成预感,此行不会很顺遂。
说吴承天不顾护国天王的劝阻,往里硬闯其实也不对。这天王明面上是在劝,暗中却已将事情的矛盾点给点出来,依着孙悟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追究个明白。所以吴承天要进去,天王也只是假意不敢阻拦而已,其实心里早就给吴承天放了行。
吴承天来到通明殿外,又遇到了四大天师。不出意外,天师们在知道吴承天来意后,同样告诉他,那个郡有问题,不可能降雨的。吴承天笑着应道:“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文章?不如也让俺老孙知道、知道?”
葛仙翁还没开口,那许旌阳却劝他莫多话。吴承天只好道:“该与不该,还是麻烦诸位引奏一下,看看我的人情如何。”
葛仙翁闻言忍不住调侃道:“你这猴子,真是好大的面皮!”许旌阳不再接话,直接将吴承天领了进去。于是,四大天师带着吴承天来到灵霄殿下,向玉帝奏报。
玉帝终于讲明了其中的缘由:“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我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当我驾临凤仙郡那个地方时,却看到那个郡侯不仁不义,将祭天的贡品推倒了喂狗,并口出秽言冒犯了我。那次回来后,我就将三件事物放在了那披香殿内。你们可以带孙悟空进去看看,如果他能将那三件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自然会降旨降雨。但如果他解决不了,就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玉帝这话自然是对四大天师说的,于是四大天师便带着吴承天来到了披香殿中观看。只见这里放着一堆比小山还高,十丈高的米山,旁边有一只小鸡在那里一颗一颗的啄食米粒;离米山不远处,同样有一座二十多丈高的面山,旁边也有一只金毛小狗在那里不停地舔食面屑;最左边,悬着一个铁架子,架上挂着一把金锁,下面点了一盏长明灯,长明灯的灯火正不停地灼烧着锁的销子,大约指头粗细。吴承天,多聪明的人,一看到这里,就知道大概是哪三件事了。但他还是佯装不知的回头问天师,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果然,天师解释说:“那个郡侯冒犯了上天,玉帝才立下这三件事。只有等这鸡啄完米、狗舔完面、灯焰烧断锁梃,方才会给凤仙郡降雨。”
其实,吴承天在来披香殿的路上就在想这个事。表面上看,确实是凤仙郡的郡候有失在先,玉帝因此事而降旨责罚也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其实里面问题很大。
首先,因果关系上来看,单独看凤仙郡的事情,起因确实在这个郡候身上,他对祭天的贡品处置不妥,但这是郡候个人的问题,没理由直接上升到整个凤仙郡吧。就因为郡候的个人的失误,就让整个凤仙郡帮他买三年的单,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其次,从身份层次上来讲,玉帝自己也说了,他当时是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那么天底下对神佛不恭敬之人何其多,绝对不只有凤仙郡郡候这一人。而且玉帝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元会了,这凤仙郡的郡候在他面前连嘤嘤学语的小儿都算不上,这身份关系也太不对等了,为何会跟他计较?不还是小题大做吗?
最后,退一万步讲,就算玉帝真是因此事而生气了,也不至于专门在披香殿中,为此事设置明显是刁难人的三道难题出来。理由很简单,以孙悟空的能力,都无法解决这披香殿的难题,那郡候又有何德何能,能解决这样的难题。想那郡候连天庭都上不来,也压根无从知晓这三道难题。这更一步佐证了,玉帝就是要小题大做,而这三大难题,显然根本就针对的不是那个郡候。
“那么有意思了,针对的会是谁呢?我吗?应该不至于,我陪王子丰去西天取经,这凤仙郡只算是路过。就算玉帝知道我们要路过凤仙郡,而做的这个局,我们也不可能是玉帝的主要目标。仙家做事讲究一个因果,既然缘起于凤仙郡的郡候,那么针对的理应是凤仙郡郡候所能代表的人,后者说后面的人。凤仙郡是天竺国的边塞大门,而天竺国又是佛门灵山的所在,玉帝针对的人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对于取经团队而言,这三道难题更多的只是一种敲打。”吴承天这脑子里一边思索,一边面显难色,装出一副大惊失色、无能为力的样子。
果然,这表情被一旁的四大天师看到后,他们同时笑了起来,宽言安慰道:“大圣不必烦恼,这三件事虽说难解,但如果他能一念向善,惊动上天。这米山、面山就会立刻轰然倒塌,锁梃也会立即断掉。不如你下界去劝他向善,福报自然会来。”
吴承天听得很仔细,这四大天师话里面可说的都是“他”,而没有特指那郡候。所以,四大天师话里的“他”可不一定只说那郡候了。吴承天这时心想,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直接下界告诉那郡候,还是去灵山跟佛祖提一提这个事?
吴承天觉得两个方式都不好。只跟郡候说,显然就没有领会到玉帝的精神,想来这米山、面山,还有那锁销肯定是解决不了的。但直接去灵山,又太刻意,太着痕迹,这种方式说不定两面都讨不了好,这不是相当于帮玉帝直接去给佛祖打脸嘛。
吴承天走到西天门的时候,正好又见到护国天王。看天王那一脸期待的神色,吴承天突然心中一动。之前他来的时候,这护国天王似乎就已经知道披香殿有那三件事,只是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你一个守天门的天王凭什么能知道这些,除非是哪位天师得到了玉帝的授意,故意说给他听,目的就是让这护国天王传个话。显然这位护国天王佛门的身份早就在玉帝的眼里,玉帝不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