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这个穷书生将他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托付给一个相熟的书生看管后,便背着书箱跟着乡下青年走了。
“张其海真有好运气,给人读一封信便能赚二十个大钱,这好事咋没轮到我头上?”
旁边几个没有揽到生意的书生,都有些泄气,嘴里不住的嘟囔着,继续盯着街上的人流。。
半个时辰后,苏翎将那个书生送出客栈,便回到屋内坐下沉思,想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冒险请人代读书信,是觉得书信里的文字和他平日所见的文字一模一样,于是就请人代读,幸好信中之语含糊其辞,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意思,但并未指名道姓,那书生显然是个老实人,得了银钱自会守口如瓶。
信里的字,其实并不是什么陆家独有的仙家之文,反而是最常见的大魏国官文,苏翎之所以不认识,是因为他所学文字,恰恰是凡俗人不认识的仙家文字。
因为燕飞烟送给他的那本兽皮术乃是原文孤本,文字最为原始古老。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草草几行,甚至没有抬头和落款,全文只有一句话,“不肖子孙入阴鬼宗,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为了得到阴魂铃,他日若得宝物,必定回归家族,为掩人耳目,不孝子孙假装盗走生魂铃,现藏于三清峰下,待符箓的灵力耗尽,自会出世,日后可证不孝子孙清白。”
全文短短数语,说的没头没尾,若是让无关之人看到,自然是云里雾里,但此信若是落在熟知内情人的手里,却是心知肚明。
看来,这个陆奇颇有心机,故意做局,施展了一个苦肉计,骗过了所有人,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估计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可惜,此人千算万算,费尽心机,却偏偏没有想到,他会误打误撞,被白穷重伤,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
至于阴鬼宗的阴魂铃,此人最后是否得到,如今还未可知。
送走穷书生之后,苏翎便思前想后,为了三魂铃,他决心要走一趟卢集山,打算如昨夜一般,潜入三清峰下,设法找到生魂铃。
第二日,苏翎便独自一人出了客栈,数日后才回来,回来后便立即进屋睡觉,一副精疲力竭、闷闷不乐的样子,
数日来,他走遍大次县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竟是没有打听到卢集山到底在哪里!
许多当地之人还说,别说是大次县,便是整个柒尾州,也没有这个叫做卢集山的地方。
一觉好梦,待苏翎醒来,已是明月高悬,夜色沉沉,他点起烛火,不停的翻看那封信和那个雕花盒子,有些呆呆发愣。
他开始想念爷爷了,以往碰到这种棘手事情,爷爷总是有好几种法子说给他听,然后嘴角微翘,笑着问他,小子,你喜欢用哪个法子?
如今爷爷不在身边,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苏翎想了一会,便将书信重新收进雕花盒子,随后出门,回来时抱着笔墨纸砚和两本蒙童启蒙用的书籍,开始关起门来写写画画,竟是自学读书写字。
他记性甚好,先将穷书生念给他的话原原本本的记下来,然后又对着书信仔细看着,一一对应,不大功夫,便认识了不少的大魏文字。
......
次日,东街陆府门口,来了一位叫做苏翎的商人,他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指名道姓,要见陆家家主,陆道老爷,说是有要事相告。
陆府的门子噤若寒蝉,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年轻商人,很是头大,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禀报。
这些天,大老爷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动辄就责罚下人。
昨日更是把后院看园子的平老二打了个半死,说他一辈子都在偷懒,就连翻地都只是挖个地皮,最后一怒之下,老爷竟然将平老二那个老憨货赶出了陆府。
这不,平二正跪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呢。
被逐出陆府,这平老二可就失去了后半辈子的所有依靠,怎能不慌。
“这位小哥,如今我们陆家只卖东西,不买东西,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去触我们老爷的霉头,若是挨上一顿不必要的挂落,你可就真的不值了。”
门子看着一脸鼻涕眼泪、浑身泥土的平老二,兔死狐悲,便决定不去报信、
他咋看眼前的这个小白脸,都是和他们陆府没有啥联系的人,自己何苦要为他去跑腿受气,万一吃了挂落,后悔都来不及。
苏翎客气了几句,见没有用,便失去了耐心,于是抬步就闯进院子。
门子大惊,赶忙去拦,谁知竟被苏翎一把推开,门子屁股着地,摔的不轻,痛的立即哇哇大叫起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家如今还有不少家仆护院,听到动静,便有几人手持木棒赶了过来,打算拦住这个小白脸。
谁知这个小白脸看似文弱,但功夫厉害,不仅身法矫健,而且还力大无穷,三拳两脚便将几个家仆护院打的是哭爹喊娘,于是他一路无阻,直入内宅。
陆举人此时正在书房中转圈,忽听前院一阵大乱,顿时心中火起。
他一把掀翻桌子便冲了出去,喝道:“这是想要翻天吗?我陆家还没败呢,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便要造反吗?”
他刚出房门,便见一名面白如玉的青年大步而来,一脚踢翻了一位拦路的护院壮丁,转过脸看向他,一脸笑意。
“老爷,这不知从哪来的野小子,竟敢擅闯咱们陆府,我们正在擒他......”
被苏翎踢翻的那个壮丁口中吐出一嘴血沫,大声邀功道。
陆道眼光如炬,只一眼,他便看出苏翎的不凡,他闻言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压住满腔怒火,上下打量这个青年,猜测他的来意。
“你是陆道吧。”
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看着人畜无害,但他对陆举人直呼其名,显得很是无礼。大次县的东街陆家,虽然日渐败落,但仍是本县的书香门第、名门大家。
一个商贾小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一位举人老爷直呼其名。
举人,身份尊贵,便是见了一县之主,也只是行个拱手之礼,如今举人老爷陆道,却被一个商贾直呼其名,说起来,也算是陆府的一大耻辱。
此时闻迅赶来的几名陆家子弟勃然大怒,便要齐齐动手,却不料被陆举人伸手拦住。
他脸色阴沉,冲着苏翎微微点头,答道:“不错,在下就是陆道,不知这位小兄弟为何登门,又为何要公然欺辱我陆家,难道你是翁家的人吗?”
“翁家?!”
此言一出,便引起众人愤怒,而青年则是微微皱眉,好似没有听懂。
“陆道,我并不姓翁。我来找你,是送东西来的,只是你的家仆不讲理,不让我进门,所以,我只好闯进来了!”
苏翎见陆举人像是个讲理的,并没有命人驱逐自己,于是对其印象好了不少,便淡然解释。
陆举人微微一愣,他家以诗书传家,过往也是高朋满座,门子也是机灵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地拦住这个青年不让他进来,最起码也会向自己通禀一声才是。
门子此时也瘸着腿跟了进来,见状连忙分辨,“老爷,不是小的不让他进来,是咱家不买他的东西,这小子恼羞成怒,竟是打进门来,还望老爷明察。”
闻听门子颠倒黑白,苏翎顿时大怒,以往他在家乡小齐镇,便听说过高门大户的门房最是狗眼看人低,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信口开河的事。
青年环顾四周,见有几人蠢蠢欲动,冷笑道:“我好心给你陆家送还东西,想不到你们陆家竟是蛮不讲理,这门子更是胡说八道,哪个说过,我要卖东西给你们陆家?”
苏翎说完,双手负后,眼神如刀,那个门子顿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只觉青年气势滔天。
陆家众人眼见青年杀意涌动,竟都是心中恐惧,纷纷后退,虽然人多,但也顿时没了气势。
陆道毕竟是一家之主,日常接触的也多有三教九流,他见青年怒不可遏,便立即猜到事情的大概真相。
他于是狠狠瞪了门子一眼,挥手吩咐道,“你们都散了,这位苏贤弟有事登门,不是来做生意,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散了。”
他当即挥手赶人,眼神则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青年身后背着的包裹,心中猜测那是什么。
陆道在明处是个举人,但那只是他行走世间的一个护身符。
实际上,他还是一个武道修行者,刚才仅仅看了一眼,他便知道,这青年拳重力猛,在场诸人均不是他的对手。
苏翎见陆家众人退去,眼中杀意略略收敛,刚才若不是陆举人及时阻止众人,这位常年出没于山林的青年,也许今日便会在此地大开杀戒。
自从他和爷爷分开,先后经历数次磨难,虽然越来越强,但心性却是越来越狠辣。
原本的他,弱小无助,靠着乞讨和百家饭勉强活了下来,所以最恨他人狗眼看人低,如今强势如虎,自然不会再任人摆布。
“苏贤弟,请屋内说话。”
陆举人此时完全冷静下来,他对待眼前的青年便开始十分客气,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如今的陆家风雨飘摇,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管事,但作为大次县陆家的掌舵人,必须做好每件事,在这关键时刻,绝不能出错。
苏翎虽无太多术法,但神觉绝对厉害,他在外面,便对陆举人的书房进行了探查,知道里面并无他人,于是迈步直趋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