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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因缘

尸明 分音凤鑫 3971 2024-11-19 15:19

  苍茫山脉深处,平日里安稳平静的密林正经受着一场浩劫,无数鸟雀惊飞,浩浩荡荡的兽群从山林当中冲出,狼奔豕突地四下逃窜,在这些鸟兽逃离的中轴线上,一道烟尘如狼烟般升起,滚滚如龙。在烟尘的四周,无数参天巨木如同草芥一般倒伏下去,低沉的吼声自此远远传开,山中的虎狼之兽闻听,皆浑身战栗,四下奔逃,仿佛有怪兽肆意发泄,横行一方。

  若有人能穿过那滚滚的烟尘,看清林中的一切的话,便会惊讶地发现,在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根本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类”。仔细看去,这人大小身材与寻常男子并无异处,然而披头散发,浑身不着丝缕,却覆盖着长长的黑青色毛发,长长的指甲又尖又细,泛着黑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这男子双目泛赤,口中伸出两颗长长的獠牙,神色扭曲狰狞,仿佛陷入了不可挣脱的魔障当中。他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不断地挥拳,砸在一棵棵大树上,树干顿时拦腰折断,木屑纷飞,尘烟四起。他在林中横冲直撞,撞石石开,触木木折,周边的草木土石仿佛均化身为不可或知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将他团团围住,不断地厮杀。

  这便是那青衣男子口中的尸妖了,他与那兄妹俩相遇之时,身上的尸气销声匿迹,使那二人看不出来,只将他当作同样有修为的修行者。然而兄妹二人离去后,他镇定心神,试图回想自己是谁,却始料未及地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黑暗当中似乎有人影憧憧,杀声震天。那一片黑暗厚重无比,将他的心神死死地困住,他只能徒劳地做着困兽之争,却丝毫不能打破一片茫茫无际的黑暗。

  就这样,他一路横行着,不知不觉之间朝着苍茫山脉的深处不断走去。那里妖兽横行,从来都是人类的禁区,即便是一些道行深厚的修行者,也不会选择往此前行。

  “吼!”

  山林震动,一只两三丈长的蜥蜴从林间扑出,盯上了发狂的尸妖,口中长长的舌头吞吐着,眼睛里满是审视与恶意。山林之中,所有的妖兽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其他的弱小者侵入还好,一旦出现同级别的妖兽,立刻会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搏斗。胜利者可以获得领地里的一切,弱小的妖兽就只能灰溜溜地滚蛋或者被胜利者吞食。这尸妖也是运气好,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侵入到任何一只强大妖兽的领地当中,但是运气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那蜥蜴先是谨慎地观察了尸妖一阵子,能够来抢地盘的妖兽大多不是弱者,又小心翼翼地绕着发狂的尸妖转了三圈,仔细地打量了这侵入自己地盘的奇异妖兽,仿佛不是像来找茬抢地盘的样子。一生气势倒是不算差劲,但是狂躁的样子仿佛连灵智都没有开启。蜥蜴蹴鞠般大小的眼圈滚动三匝,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个奇怪的家伙吃下去,他毕竟不是一般的野兽,已经开了灵智,有了权衡与考量。

  轰!一根巨木倒伏下来,正正往蜥蜴身上砸去,它却眼珠都不转一下,尾巴一扫,将巨木断作两截,朝着尸妖的方向飞去。巨大的身形随即前扑,它已经决定了,无论这个家伙是不是来抢地盘的,它都要吃掉他。一来可以维护自己在这片山林中的权威,二来,这个奇怪的家伙的血肉想来也足够美味。

  砰!仿佛是感到了身后袭来的劲风,尸妖回身一拳,将树干打得寸寸崩断,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某些危机,茫然地站在原地,四下转着头颅,仿佛想看清敌人的摸样。这副样子可吓不倒巨木后面的蜥蜴。它早已发现这个奇怪的家伙根本是个睁眼瞎,压根就看不到它。于是张开血盆大口,纵身一跃,誓要将这个古怪的家伙吞入腹中。尸妖仿佛也感觉到了危险,堪堪地转过身子,对着来敌的方向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怒吼!

  “嗷!!!”

  声音响遏行云,天空中的云层被层层荡开,露出了湛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利剑般洒了下来。然而在这一声怒吼过后,它所预想的攻击并没有到来,于是便怔怔地站在原地,茫然看向四周。

  在他前方不远处,那巨大的蜥蜴此刻正趴伏在地,头颅深深地埋进两只爪子,长达一丈的尾巴围在身边,满身的鬣毛顺服地趴在身上,一动也不动。

  不知何时,天空中投下了巨大的影子,看上去仿佛一只体型椭长的鲸鱼,悠哉游哉地从密林上方游过。在尸妖吼出的巨大的云层空洞当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龙船,船身巍峨庞大,长达数百丈,纹饰繁复,金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发射出粼粼的波光,从地上望去就像是传说中的龙鲸在天空当中遨游。

  咕噜,透过爪子的缝隙,蜥蜴的大眼睛又转了一圈,它不知道这天空中飘过的庞然大物是个什么来头,只知道这种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他又转了一圈眼珠,看了看对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尸妖,心中盘算着是就这么趴着等那“家伙”离开了再吃了面前这个家伙,还是直接转头就跑,别管这倒霉玩意儿了。

  正在他这么思量着的时候,却惊讶地看着面前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仰起头来,长长地吸一口气,胸腔肉眼可见发的起伏,它顿时瞳孔一缩,感觉不妙!

  “嗷!”又是一声怒吼,直冲云霄,天上的云层再一次被远远荡开,显露出龙船剩下的部分,粼粼的波光仿佛也在这一刻闪了闪,悄然黯淡了下来。

  云层之上,龙船当中,甲板上有武士披甲持锐而立,装潢奢华,大殿一般广阔的舱室当中,椒兰焚烟,袅袅不绝,丝竹之声如仙乐飘荡,一大群只穿着雪白足衣的女子穿花蝴蝶般翩翩起舞,左右并无客人,唯有上座当中,有一位威严的中年人侧身而坐,在他身旁,有一个绿衣少女同席而坐,正在为他斟酒。那少女将酒斟好,乖巧递送到男子身前:“父亲,请饮此杯。”

  那中年男子开怀大笑:“好好好,滢儿给为父斟酒,为父是一定要喝的。”一把将酒樽接过,正欲一饮而尽。

  “嗷!”一声高亢的吼声传来,夹杂在纷繁的丝竹声中,分外刺耳。那中年男子忽然眉头一皱,杯中的酒液微微泛起波澜,便再也喝不下去。

  笃!酒樽被重重地放在案牍上,樽中酒液晃荡,撒了不少。然而男子毫不在意,挥手停了满堂的歌舞,叫道:“来人。”

  一旁的少女见他不悦,连忙问道:“父亲,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吼叫?”

  男子听到少女的问询,脸上的阴云散去了不少,显露出一种和蔼的神色来:“这里是青州和中州的交界处,多山多妖,可能是哪只不知高低的妖兽吧。”

  “什么妖兽这么大胆?竟然敢冲撞龙舰?”绿衣少女这下来了兴致,大多数的妖兽都是开了灵智的,不可能有胆子冒犯这么大一艘飞天龙舰,但若是那些连灵智都没开的妖兽,哪儿有将吼声传进船舱的能力?

  “所以才说它不知高低嘛。”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樽拿起,一饮而尽。然后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黑发:“想不想出去看看?”

  “好。”少女应声道,这一路行来,歌舞其实也看累了,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父女俩正说着,大殿尽头舱门却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管家摸样的人从中走出,快步走到父女二人跟前,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说道:“禀家主,下方有一蜥蜴精与尸妖争斗,这吼声是那尸妖所发。”

  “哦?”男子皱了皱眉头:“化形妖将?”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一定要好生惩戒一番。

  “并非如此,两者均未成就道基。”

  “没化形的妖怪也能吼得这么大声?”男子厉声问道,那他这龙舰上这么多的法阵岂不是摆着看的?

  “正是如此。”管家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那尸妖颇有些奇特,好像有走火入魔的样子。”

  “走火入魔?尸妖也会走火入魔?”说话的却是那绿衣少女,此刻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回小姐,属下也很奇怪,照说妖类修行天生天长,很少会会有所谓走火入魔的情况,更别提那只是只连道基都未成就的妖怪了”那管家看上去也是一副考量的样子。三人正纳闷着,又是一声吼叫传了过来。

  “呵,这倒是奇了。”中年男子发话了。“既然如此,咱们便出去看看,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尸妖,居然还能走火入魔。”

  “是。”管家恭敬地回应,随即便为二人引路,朝着舱外走去。

  另一边,在第二声吼叫喊出来的时候,蜥蜴身上的鬣毛根根竖起,他迅速放下蒙在头上的爪子,朝着天空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密林里逃去。至于那个闯进它领地的妖怪,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等会儿有的是人收拾它。它一路飞奔,终于遥遥见到了自己的洞穴,只要钻回洞里,顺着地下直接离开,大概率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它心里盘算着,正在这时,它心里一阵警兆闪过,回头一看,一道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轰!

  一声巨响过后,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大坑,以及零零散散的烧焦的肉块。

  “赵叔好法术!”天空当中,有三人凭空而立,穿绿色衣服的少女正拍手夸赞道。她身后的管家,也就是她口中的“赵叔”则低声说道:“小姐谬赞了,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

  “不错,滢儿,你赵叔的本事可不止这点。赵远,那就是你说的那尸妖了?”中年男子指着下方的一片空地说道。在那里,只留下一个浑身长毛的家伙在原地转来转去,不知在干些什么。

  “回家主,正是此妖。”

  “嗯,是有些奇怪,看起来也就和刚刚凝成妖丹的妖怪差不多,居然能吼道天上去。而且老赵你说得不错,这尸妖看起来确实是走火入魔的样子。”中年男子说道。他的眼力何其可怕,一眼便看到了下方徘徊的尸妖双目泛赤,神色扭曲,一看就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爹爹,咱们下去看看好不好?”绿衣少女抬头看向中年男子,她可没有那么恐怖的眼力,隔着这么高还能一眼看清地上的东西。而且她生来养尊处优,也从来没见过“尸妖”这种东西。

  “好,滢儿想要看看,那我们就下去看看。”中年男子笑着说道。随后一挥手,三人便化作光芒飞驰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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