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应着,一边把碗筷碟子收拾起来,一边瞄了朱厚熜一眼,但是好像又下定决心不想说了的样子。
朱厚熜站起来走到塌上躺下来,含糊不清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一会朕睡了,耽误了。”
黄锦动作停了一下,让小太监加快速度。看着他离开,走的远了,才转过身来,说道:“皇上,您昨天是不是放唐辉和欧阳必进有点太快了?”
“什么意思?”
黄锦小心的说道:“陛下,您这样做的意图有些明显,很容易被人看穿,如果有些人有所准备,您的计策岂不是要落空了?”
朱厚熜闭着眼睛,问道:“朕的意图?你说说看朕有什么意图?”
“您想平寇乱,要釜底抽薪,既然要釜底抽薪必定会碍到一些人的既得利益。而这些人既然敢违背朝廷的法度,那他们的背景一定不一般,如果让他们有所防备,朝廷这里必起波澜,地方上也一定会阴招险招不断。”
朱厚熜躺的更舒服一点,说道:“那不是很好,跳出来也省的朕再去找他们。到时候直接手起刀落,也省力气。”
“可是需要足够的证据啊,毕竟势力庞大,随意触碰的话,恐生事端啊。”
“找证据难道不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事吗?这种事与朕说什么?都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黄锦心中大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忧。“到时奴才必定竭尽所能。只是由此引发的党争……”
朱厚熜冷笑道:“党争都可以丢弃的人,国家自然也不会留着。不过到时候你和陆炳还是要忙的,我希望有确凿的证据,这样才可以不让所谓的党争伤及无辜。”
黄锦很高兴的为皇上盖好薄薄的毯子,说道:“奴才能够得到皇上的信赖,是奴才三生有幸。”
朱厚熜摆了摆手说道:“去把一些重要的奏折拿过来,休息一会朕要看看。”
“是。”黄锦刚出门,就看到邵延正在门口。问道:“是邵千户,您这是要见皇上?”
邵延看到黄锦这么客气,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一个“您”可是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黄公公有劳了,我还真是有些事情要见皇上,不知皇上……”
黄锦本来打算说皇上在休息,但是他又想到刚才皇上说的话。“我先进去给皇上通报一声。您先在这候着。”说完转身又回来了。
“皇上,皇上?”
朱厚熜差不多都要睡着了,不高兴的问道:“又有什么事?我刚要睡着了。”
黄锦连忙说道:“锦衣卫代指挥使,邵延邵千户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朱厚熜大声的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吧。让其他人离远点。”
“是。”
邵延走进御书房,看见朱厚熜躺在塌上,又回头看看已经离得远远的太监们,关上门,走到塌前,看着朱厚熜闭着眼睛的样子,说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你可以吃完饭补个觉,可是我却只能一天一夜办公,真是不公平啊。”
朱厚熜苦笑道:“你是只看到了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啊。什么事啊?这么早就过来。”
“昨晚有人看到你进北镇抚司,当天晚上那人到了赵文华家。今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赵文华就到了严家。没多久欧阳必进也就到了严家,并借着要打赵文华的机会把严世蕃的肩膀打的肿了。严世蕃向严嵩提议让赵文华去南方。赵文华派人在查唐辉,估计赵文华会监视唐辉的一举一动。”
朱厚熜坐起来,叹息道:“这个严世蕃始终都是太聪明了,只不过路走的歪了。”
邵延也说道:“严世蕃必须要除掉,不然会有很多麻烦事。只是这个人聪明绝顶,做事虽然猖狂,但是几乎不留痕迹,能找到的证据也很难给他定罪。”
朱厚熜陷入了沉思,说实话,如果强杀严世蕃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后遗症确实非常大的。随意安上一个罪名就能把“小阁老”杀了,百官岂不是人人自危,更不可能让自己顺利开海了。
邵延可能更关心眼前的事。问道:“严世蕃的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赵文华南调的折子估计在唐辉离京前就会到。不答应严世蕃会更起疑心,答应了事情就更麻烦了。”
朱厚熜看看他,问道:“怎么,这个赵文华还敢杀了朝廷命官不成?”
邵延不由得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张经就是死在赵文华手里。”
朱厚熜翻着白眼想了半天,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个我还真的不是很了解。”
邵延一阵无语,说道:“动机虽然不一样,但是赵文华一样都是去浙江。赵文华索贿不成,就直接逼迫张经出兵剿匪。但是张经数次以还没有准备敢为由拒绝了。所以在一次大捷后,赵文华逼着胡宗宪联名参奏张经,说尽了坏话,最后张经北嘉靖杀了。”
朱厚熜突然想到刚才黄锦对自己说已经开始有人在告张经了,理由就是按兵不动。看来这个张经的死,也并非完全因为赵文华的一纸诉状。“你不能调动那边的锦衣卫吗?给赵文华时不时添点堵,让他不那么为所欲为。”
邵延冷笑道:“寇乱成这个样子,于当地的大户们密不可分,如果没有当地官府的支持,大户们也不敢如此嚣张。而北镇抚司就是管这个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寇乱之地的锦衣卫上报任何有关的情况。”
“知道这张网够大,够结实,但是还真是没有想到居然连锦衣卫都卷进去了。”
邵延冷笑一声,说道:“必须要说,钱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朱厚熜想了很久,问道:“赵文华会在捷报之前上奏抢功。”
朱厚熜忽然笑了,说道:“既然胡宗宪是因为这个做的江南总督,那就不能挡着。到时候把张经派去北边也一样。”
邵延皱着眉头问道:“你要麻痹他们,好继续釜底抽薪?可是直接让张经开始不好吗?为什么要费这大的力气呢?”
朱厚熜重新躺下,说道:“我们看到了寇乱越来越重的原因,张经未必看不到。他不敢动,甚至连计划都不报告,这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呢?这就是我一定要找到的答案,不然这张网就解不开,网解不开,一切都只能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