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景仁宫中突然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负责拱卫皇宫安全的骁骑卫不知道要掉多少颗脑袋。
但秦政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慌张,反倒嘴角上扬,脸上多出几分浅淡笑意。
原因很简单。
秦政很清楚,阴影中的那道人影绝对不会害他。
就算整个西蜀朝堂都与他为敌,那人也不会对他刀刃相向。
因为那个人姓宁,而他姓秦。
秦宁之交,可不是朝堂朝臣们利益交换带来的短暂结盟。
替凌王妃盖好被子后,秦政轻手轻脚下床:“有什么消息?”
“白驹楼是多年前一直活跃在西蜀境内的组织,主要业务为倒卖情报信息,据说在白驹楼,就没有买不到的信息。”
宁水儿声音清冷,响彻在寂寥无声的景仁宫,竟有几分独特韵味。
秦政回头看了眼,赤着脚上前走去,示意宁水儿到门外说话。
凌王妃刚刚已经被惊醒过一次了,如果再醒,今天晚上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休息了。
注意到秦政的手势,宁水儿不留痕迹的甩了个白眼。
不过因为后殿昏沉,秦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等到了前殿,秦政顺势落座软椅:“什么信息都能买得到?”
“按照说法,的确如此。”
宁水儿如实说出自己搜集到的信息:“上到皇宫内闻,下到坊间趣谈,只要价格开的够高,他们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秦政哼笑一声,心中涌起些许杀意:“这白驹楼,还真当自己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存在了?”
“巅峰时期的确如此。”
宁水儿规规矩矩垂手站在一旁:“不过之前白驹楼似乎曾遭遇过一场剧变,如今实力似乎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
秦政念叨了一遍,紧接着嗤了一声:“十不存一就能把皇宫钻的跟筛子一样,如果是巅峰时期,我什么时候上茅厕的事情,都能被对方拿出去卖钱?”
听到这话,宁水儿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我只是稍微感慨两句,不用上心。”
秦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思维更清晰一些。
亲眼目睹秦政神色缓缓恢复如常,宁水儿才继续开口道:“现在宁家一半的人手都撒出去追查白驹楼的线索,最多半个月就会有结果。”
“剩下的一半安排进了锦衣卫,不过考虑到锦衣卫的性质,宁家人只初期担任外围成员,等到锦衣卫彻底成型,再脱离出来。”
宁水儿既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明。
秦政深以为然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另外……”
在秦政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宁水儿突然开口道:“在追查白驹楼线索的时候,我还得到了一些其他信息。”
秦政疑惑转头。
“伍家。”
宁水儿并没有卖关子:“当初从伍家接回伍淳的时候,你让我关注一下伍家的情况。”
宁水儿简单解释了一句事情的起因,接着才继续道:“伍家现家主伍全明,私底下曾于白驹楼有过接触。”
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秦政想了好半晌才算是彻底反应过来。
前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前集贤殿大学士伍淳突然失踪,他费尽周折,最后才在青帘坊伍家见到伍淳。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伍全明就已经在准备向伍淳下毒。
事后,不了解事情经过的他,索性让水儿查一下整件事情的事情来龙去脉。
当时他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伍淳省心。
毕竟伍淳是他未来内阁的核心骨干成员,想要让人家替他卖命,总得表示出诚意。
就像是大军凯旋,该给钱给钱该给官给官,一样都不能少。
只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极多极杂,他把这一茬完全忘到了脑后,直到宁水儿刚刚提起。
秦政思索良久后再度主动询问:“所以,伍全明亲手弑父是和白驹楼接触后的结果?”
“应该不是。”
宁水儿摇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白驹楼的主要业务还是倒卖信息,应该是伍全明从白驹楼买来了什么信息,至于毒害伍淳一事,另有其人指挥。”
“另有其人……”
听到这么个说法,秦政嗤笑一声。
伍全明是中书省主事,能命令伍全明的那人,自然也就只有中书省那些大人们了。
中书令李御?
还是中书侍郎何荣?
亦或者是其他人?
虽然秦政也不确定下令的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情应该和保国派朝臣有脱不开的关系。
想到这里,秦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那么一丝丝疑惑。
李御到底想做什么?
真要算计起来,李御的确该杀,结党营私,掌控朝堂,卖国求存……
单从这些事情来看,就算李御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砍的。
可是,横梁山的事情却是秦政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对方真的想谋逆,当时在横梁山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杀了他,再扣到坐实谋逆罪名的房志勇脑袋上。
而最后的结果是,李御不仅没有对他动手,还帮忙解决了横梁上之祸。
而且仔细想想,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李御一直都在退守,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
不对,实际上真要算起来的话,对方还是做过反击的。
比如说即将进入西蜀都城的戚山,再比如说被举荐为中书省左侍郎,结果到头来却混了个集贤殿官身的司马庄。
“水儿。”
想到这里,秦政招呼了一声:“去查查戚山和司马庄的底细。”
“诺!”
宁水儿规规矩矩行礼,没有半点迟疑。
“不对不对。”
没等宁水儿离开,秦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改口道:“戚山暂时搁置不提,主要查清楚司马庄的身份。”
“我总感觉这位来自于江北的大儒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明白!”
宁水儿再度躬身行礼:“不过……伍家那边?”
“伍家的事情,明天我亲自解决。”
秦政摆摆手,表现的很是不以为然。
实际上,秦政也有不将对方放在心上的底气。
如果是李御、何荣、吴利之之流,他或许还会纠结片刻,考虑要不要拿下对方,能不能拿下对方。
区区一个伍家家主,一个靠着李御才混到主事位置的读书人。
真当他这个西蜀国君是泥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