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司马庄一句话出口,在场朝臣们无不暗暗叫了声好。
不愧是文人出身,又有大儒名头的司马庄。
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
一个“怕”字,先是点出对王上的敬畏,紧接着又一句“怕的是以前的王上”,又暗暗拔高了自己的胆量。
这一来二去的,把双方的面子可谓是全都给顾忌到了。
秦政先愣了一下,很快也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有所指:“你,很不错。”
说完,秦政又转头看向李御:“李爱卿的眼光更好。”
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留下这个叫司马庄的家伙。
无论对方真的高瞻远瞩,眼光超前,还是别有居心,用心不纯。
有一点是值得肯定,对方的确是个顶好的人才。
而且还是他眼下最缺的文才!
只不过,捉一放一才是长久之道,留下对方的确可以,但又不能放任李御计划奏效,让保国派再添一员大将。
“江北司马氏司马庄,文采斐然,治国理政一时上,别有见地,特许入宫为官,赐集贤殿学士官职,随时听宣。”
随着秦政开口,候在龙椅不远处的周泽立即又高声重复了一遍这道命令。
朝阳殿上,李御下意识皱了皱眉。
而站在殿前的司马庄眨眼间的失神后,随即下跪行礼:“草民司马庄,拜谢王上!”
秦政摆摆手,示意司马庄暂时退到一旁:“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若是无本,便早早退朝吧!”
在场的朝臣们都将目光转向了李御。
没有李御这位中书令大人授意,朝堂上,谁人敢主动发声?
更何况刚刚李大人还没能得偿所愿。
明明举荐的中书省侍郎一职,结果到头来却变成了集贤殿学士。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集贤殿如今就是个养闲人的地方,等着被重用,猴年马月吧。
遇到这么一桩子事情,天知道李大人是不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
但很快,朝臣们就失望了。
李御身子微弓,缓步退回到了文臣队伍前列,眉眼低垂,摆明一副不再说话的模样。
而武将一列,没有白蒙领头的情况下,更是无一人开口。
见状,秦政当即大手一挥:“既然没人上奏,那就退朝吧。”
“诸位爱卿别忘了明日都城之外,替白蒙老将军接风洗尘一时。”
“喏!”
在众多朝臣的恭送中,秦政一撩袍袖,转身向朝阳殿后殿走去。
国君离场,朝臣们自然也不会在朝阳殿上久留。
在宦官们的迎来送往中,朝臣们纷纷退场离开。
不过和平时不同,这次朝臣们离开时的步子都格外的慢,而他们等的,则是那个被李御李大人亲口举荐,最后被王上封为集贤殿学士的大儒司马庄。
姑且先不说对方最后并没有做到中书省侍郎的位置上,成为继房志勇之后的第二位一人兼任两职的朝臣。
单单是对方入朝为官是被李大人亲自举荐这件事情来看,这个叫司马庄的官场新人,就配得上他们一个笑脸。
当然,留下来主动向司马庄示好的朝臣大都是保国派朝臣。
保皇派朝臣们看到同僚那些谄媚的笑脸,无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保国派又多了人手又能如何?
白老将军明日就回朝抵达京都了,而且是挟大功班师回朝。
有了白老将军在,别说保国派多添了一个人,就算是多了五个十个又能如何?
外面先不说,在西蜀朝堂上,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曾与先王并肩作战过的白老将军?
带着这样的想法,保皇派朝臣接连散去。
朝阳殿外的宽阔大道上,人群三三两两朝宫门外走去,但无形之中,又以最中间那一小撮人为核心。
最核心的那一撮人中,有中书令李御,有刑部尚书闻永年,有吏部尚书许玉山,当然,还少不了新任学士司马庄。
除了这几人外,剩下的也都是朝堂上的顶尖人物,一身官威浓重,放到外面不知道能吓得多少百姓纳头便拜。
而这位早年间寄情山水的儒士,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少与人交流就失了礼节。
言谈寒暄,非但不会让凑上来的官员觉得受到了冷落,反而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路走来,至少有七八个官员当场将司马庄引以为知己,恨不得直接拉着司马庄去城中最好的酒楼继续攀谈。
只不过,这些人的邀约都被司马庄婉言谢绝。
“我这两日才刚到都城,还没来得及安排落脚的地方。”
司马庄朝四周作揖,轻笑道:“等到我在这边寻好了住宿之所,会第一时间向诸位发出邀请,还望诸位到时候赏面才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司马庄说的情真意切,不是故意拒绝,而是真的有理由,围上来示好的官员们也都没有过多强迫,纷纷开口表示到时候一定会拜访。
等到出了皇宫,那一大撮人头总算只剩下寥寥几个。
在司马庄与人寒暄时,最多只是闷着脸点点头的李御,突兀开口道:“王上比想象中还要大方。”
司马庄脚下步子慢了半拍,眼角余光不经意之间落到了旁边左右两人身上。
中书侍郎何荣,中书舍人柳右。
李御像是后脑勺长着眼睛一样,没有转头就淡然开口道:“他们俩跟房志勇不一样。”
中书侍郎何荣拱了拱手,笑容含蓄。
中书省本就设侍郎两人,一左一右,左侍郎为中书省长官的副手,右侍郎次之。
而何荣,就是中书省右侍郎。
只不过官场称呼,只有往上喊的,哪儿有往下喊的?
就像是代县令在同僚口中,通常都会将那个“代”字下意识隐去是一样的道理。
之前房志勇还在的时候,何荣一直屈居房志勇头下不显山不露水,多年来都是如此。
中书舍人柳右则是呲牙一笑,很是不合礼制的摆摆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两人打招呼的方式不同,却尽显性格。
注意到柳右右手虎口的厚重老茧,目光流转,脸上多出几分若有所思。
片刻后,司马庄才缓缓道:“的确比我想象中更大方,原本我还以为他不杀我就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还赏了一个集贤殿学士的官帽子。”
说到这里,司马庄嘴角骤然上扬,继而扯出一丝不符合文人姿态的讥讽笑容。
“哼,集贤殿学士?”
“鸡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