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烟语气平静地说,“是君爷爷帮忙筹的钱,妈不用担心其他,只等明天手术吧。”
她故意喊君焱爷爷,目地就是想疏远他,和他泾渭分明。
小丫头存的心思,君焱又如何能不知,心里冷哼。
即便这丫头喊他爷爷,也别想让他放手,里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才不在乎那些虚名。
其实,他们两家,早在君焱的爷爷辈就出了五服,所谓辈份,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尤盈不语,她想活着,只要有希望,哪怕病痛折磨,她依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感谢的话,总要说一句,木讷了半响,她呐呐道,“那真是谢谢君叔叔了。”
“婶还是叫我君焱吧。”君焱眯眼看她,毫不掩饰对姜南烟的企图,坦荡说道,“以后我还想娶南烟,你叫我叔不合适。”
尤盈,“……”
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也是,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女儿,君焱凭什么帮她出手术费,那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尤盈浑浊地目光落在他那张帅气张扬的脸上,内心复杂。
上辈子,她没少受村里人的奚落和白眼,家道遭难,没有人肯帮她家,只有落井下石的人,她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唯有君焱,肯大方出手相助,这份情义,令她动容。
“君焱。”她没有喊他叔叔,叫了他的名字,不自然的说,“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君焱笑开,称呼改变,是他追妻成功的第一步,他再接再厉,“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婶安心等着做手术吧,一切有我。”
一句话,尤盈瞬间红了眼眶,死寂的眼中透出一抹光芒,她似乎看到她做了手术,癌症好了,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她偏眸看了一眼姜南烟,觉得这个她一向不太喜欢的女儿,也顺眼了许多,面色不再冷漠。
一边,一直当背景板的姜南烟在听到君焱的话后,选择缄默。
她不能在心安理得的用着君焱的钱后,还理直气壮的当面拒绝他的追求,只是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将来有钱了,把钱还他。
至于他的追求,她不理就是。
人生没有一帆风顺,也没有一世不遂,将来,她一定有能力把钱还他。
她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将她和君焱连在了一起,距离越来越近,不是她不想要,就不要的。
第二天,手术进行中,姜南烟一动不动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之上,心里焦灼的盯着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
她心里有一丝害怕,怕尤盈的手术失败,毕竟,她是癌症晚期。万一手术失败,那样,她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君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漫长的等待让气氛沉闷,君焱没话找话,笨拙的安慰她,“放心吧,婶手术一定会成功。”
姜南烟木然看着手术室的门顶,没有搭他的话。
君焱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凝着她清隽的小脸,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上了她的头顶,感觉她在他的手掌下身体瞬间僵硬。
“南烟……”他嗓音低沉的唤着她的名字,想说什么,但时机不对,后面的话又噎了回去。
她偏头,躲开他的手,始终不发一言,像个闷葫芦,浑身透着对他的疏离和抗拒。
君焱感觉自讨没趣,走到一边,掏出烟盒,抽出一只烟点燃,抽了起来。
他背对着姜南烟,姜南烟缓缓抬眸,不自觉悄然打量他坚毅的背影。
男人的身材不算太高,目测在一米七八。
这种身高,在男人堆里不算出彩,是被湮没的。
偏偏他气宇轩昂,鹤立鸡群,是一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很容易让人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成为焦点。
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更显得他一身冷酷,俊逸不凡。
如此外表出色的男人,姜南烟忽而明白,他为何会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不计他的名声,追随在他身后的道理了。
男人忽而转眸,回头看了过来,姜南烟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目光幽远,淡漠地凝视着窗外。
窗外烈日炎炎,树梢纹风不动,传来知了声嘶力竭的吼声,听得人心烦气躁,更加闷热。
君焱眸光疑惑,难道,刚才他感觉这女人偷窥他,是他的错觉?
他扔掉手上的烟蒂,用脚捻灭,抬腿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目光不错地盯着她。
这女人,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怦然心动,认定了她是他今生的唯一,甘愿为她付出一切,想要把她捧在手心当宝。
他看着女人,女人看着窗外。
阳光打在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岁月静好,美丽的俊男美女图。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经过一对年轻的情侣。
看到长椅上的二人,两人禁不住一同看了过去。
“不许看那男人。”
男人对他身边的女人看君焱醋意大发,心生不悦,拉着脸指责。
女人不服,撇嘴回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不也在看那女人?”
“我……”男人噎住,被女人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两人的话,都被姜南烟和君焱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那男人小声说道,“那,我们都不看他们。”
“好。”
女人小声答应,却在走出两步时,两人同时回头,目光迷离的再次看向君焱二人。
猝不及防,那男人对上君焱一双冷酷寒彻地眼神,浑身一震,霎时感觉犹如掉进了冰窖,浑身冷的发怵。
君焱寒冽的目光,同样让那偷窥他的女人心生胆颤,二人拍着胸口,慌乱的收回目光,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吓走了二人,君焱试着想和姜南烟说话,但她始终冷着个脸,他感到无趣,烦躁的跑到一边抽烟。
在那时,最便宜的烟两块五,还有三块五的,好一点的,五块钱。
姜南烟注意到,他的烟瘾很大,一天要抽两盒烟,抽的还都是十元钱一盒的。
在那时的消费水平,十元钱,能买两斤肉,两盒烟,四斤肉就没了,这是何等的奢侈和浪费。
可他浪费的是他自己的钱,与她无关,她自然没有资格说他什么,只是心里腹诽,这个男人不会过日子。
而且,抽烟有害健康。
终于,在他第五次去抽烟时,姜南烟斜他一眼,忍不住开口,清冷问道,“烟好抽吗?”
看到她肯主动和他说话,君焱笑开,“还行。”
姜南烟把头冷漠的转到一边,嫌弃的吐出两字,“很臭。”
君焱笑容一僵,没有吭声。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君焱柔声问姜南烟,“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吃?”
她清冷摇头,惜字如金,“不饿。”
君焱,“……”
她不吃,君焱自然也没心思吃,就这样陪她干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的等。
受不了这沉默,他掏出烟盒,想去抽烟,发现烟盒空了,他把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抬腿想去买一盒,想到她说烟很臭,迟疑了一下,就放弃了买烟的心思。
下午四点,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在两人的翘首以盼中灭了。
“大夫,我妈的病?”姜南烟冲了上去,紧张的问走出手术室的大夫。
大夫目光怜悯,“手术很顺利,以后好好养着,病人活一年是没问题的。”
几万块只能换一年的寿命,只是让病人延续病痛的折磨,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大夫摇头,替他们叹息。
听到妈妈能捡回一年的寿命,姜南烟松了一口气。
尤盈被推入病房,一直沉睡,护士给她打上点滴,然后就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两人一天都没吃饭,君焱提议,“一起去买饭吧?”
姜南烟想到妈妈刚打上点滴,出去一会儿没问题,再说也不能事事劳烦君焱一人,便点点头,二人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的人很多,二人挤在里头,鹤立鸡群,引来不少偷偷关注的目光。
君焱将一些落在姜南烟身上的目光凶狠地一一瞪回去,转头柔声问她,“想吃什么?”
“随意。”
又是惜字如金的两个字,这女人多说一个字会死啊!君焱把一百元钱塞入她手里,“你来买吧。”
姜南烟扫了一眼他臭臭的一张俊美冷酷的脸,要了几个馒头,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想了想,又为他要了一个红烧肉。
想起上次她吃红烧肉吐了,君焱奇怪的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吃红烧肉吗?”
“你吃。”还是惜字如金的两个字,虽然冷淡,却让君焱心里一暖。
这女人竟然知道为他着想,给他买红烧肉,可见心里有他,他对未来追她的路又有了几分信心。
回来的时候,君焱想起来没烟了,带她走进一家超市,指指一盒十元钱的烟,道,“给我拿一盒烟。”
小卖店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闻言笑着拿给他,他接过手里,付了钱,却在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折了回去。
“这烟我不要了,把钱退给我吧。”
空气瞬间尴尬了。
小卖店的主人一愣,脸刷的一下就拉了下来,面色不悦的把钱还给他,嘴里低低地嘟哝,“买不起就不要买,这不是耍人吗。”
闻言,君焱扔过去一记死亡凝视,那店老板只觉后背爬上了一股冷意,浑身打了个冷颤,骇然的把头垂下,不敢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