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烟闻言,身体一滑,就要软倒在地,君焱伸手一把捞住了她。
“南烟,你没事吧?”他担忧地问她。
姜南烟失魂落魄,身体抖动,大夫说,她妈救过来了,可还是很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她闭上眼睛,不敢想下去。
君焱于心不忍,揽住她,对大夫说,“那就尽快检查。”
尤盈被推去各项检查完毕后,安排在普通病房,等待结果,始终没有醒过来。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另一张空着,倒是清静。
姜南烟守在尤盈床边,抓住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心力交瘁。
妈妈喝药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姐姐,不想让她跟着担忧。
“南烟,吃饭了。”君焱从病房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堆从医院食堂买回来的饭,喊了她一声。
日影西斜,早过了吃饭的点,医院食堂的饭菜都被人挑剩了,品相糟糕,只能将就了。
姜南烟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轻轻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心里难受,她根本吃不下。
君焱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把饭菜摆出来,劝她,“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身体垮了,怎么照顾你妈。”
闻言,姜南烟迟疑了一下。
的确,她不能垮掉,她还要照顾妈妈。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了过来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勉强自己,味同爵蜡地默默吃着。
君焱见她只吃米饭,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姜南烟心不在焉,无意识的吃进嘴里。
蓦然,她一皱眉,表情嫌恶,差点吐了。
嘴里的油腻,让她泛起了恶心。
低头,她看到自己饭盒里静静地躺着几块恶心吧啦的红烧肉,是君焱给她夹的。
她喜欢清淡,讨厌肥腻的东西。
扯了一张纸巾,她把嘴里的红烧肉吐了出来,包在里头扔进垃圾桶,把饭盒里的红烧肉默默地挑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红烧肉味道还不错,你怎么不吃?”
“太腻,我不喜欢。”她清清冷冷说,声音如烟。
君焱眨眨眼睛,伸出筷子将她丢在桌子上的红烧肉夹进了自己的饭盒,“你不吃我吃,别浪费了。”
他无肉不欢,而且最喜欢吃红烧肉。
姜南烟抖了抖面皮,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
吃完了饭,都是君焱在收拾善后,她麻木的守在尤盈的床边,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心里,犹如万虫蚀咬,密密麻麻的疼,无时无刻不是被愧疚和懊悔折磨。
君焱扔了垃圾回来,看到她这般自责的神情,心疼的道,“你去休息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姜南烟眼波不动,缓缓抬眸,对上他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这男人眼睛自带美瞳,瞳仁是浅红色的,此刻满是红血丝,更给他坚毅的外表平添了几分锐利和冷酷,令人胆颤。
他的眉目间浸蚀着一丝倦意,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一夜未眠。
她眼神一动,淡淡开口,“你去休息吧,我想多陪陪我妈。”
见她执意这样,君焱不再劝她,到了另一张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一夜未睡,又忙到了下午,现在困的要命,等他休息一会儿,再换她休息。
这样想着,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刚醒来,就见大夫走了进来。
“病人家属,随我来办公室一趟,病人的结果出来了。”
姜南烟忽然就有些高度紧张,还是君焱牵着她,传给她力量,去了医生办公室。
两人在板凳上坐下,大夫抖着手里的片子,边看边摇头,“病人的身体很不好,癌症晚期,怕是活不到一个月了,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姜南烟只觉天旋地转,妈癌症晚期,她是知道的,原以为,她怎么也能再过几个月,却没想到只能活一个月。
君焱心里一震,转头看到姜南烟悲怆的神情,能感受到她的无助,心里难受的要紧。
他收回目光,蹙眉替姜南烟问,“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了吗?”
大夫叹息,“若是早两年动手术,还能多活几年。现在,即便是手术,也顶多能活一年。我们不建议家属给病人手术。”
姜南烟眼神沉痛,如果家里有钱,早就给妈妈动手术了。
从家里唯一的顶梁柱爸爸去了,家里每况愈下,手术费用对她们家来说,是个天价,哪怕倾家荡产,也不够十分之一,妈妈的病才会拖延至今,身体衰败。
君焱抓到他话里的重点,眯眼,“你说,动手术能活一年?”
大夫,“……是,费用太大,没必要……”
“好,那就动手术。”
大夫,“……啊?”
动手术,病人顶多能活一年,手术费用庞大,按照他医生的角度,根本没有意义。
姜南烟同样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君焱。
她家里没钱,君焱是知道的。
所以,他是打算……
大夫替他们不值,“这没必要了,就算手术,病人也没多长时间的活头,何必浪费,我们也是为了你们考虑。”
君焱扬起拳头,语气不容置喙,“少废话,哪怕能多活一个月,这手术我们也做,你给我们安排吧。”
他这人就喜欢用拳头说话,一言不合就揍人。
大夫捂住自己还有些青紫的眼睛,被他乖戾凶狠的气势吓住,很是惧怕的往后躲了躲,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她安排手术了。你们赶紧去交费用。手术费用三万八。”
三万八,这在当时,是一笔天价,能盖三栋民房了。
按照现在的消费水平,就是二十万。
姜南烟怔怔地看着君焱坚毅的下巴,表情错愕。
他自作主张,替她定下了这场手术,应该也知道她家里的窘迫。
看着君焱淡定的神色,她眼里闪过希冀,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事不宜迟,大夫当即安排了手术,定在第二天早上。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君焱便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姜南烟独自回了病房,尤盈已经醒了,看着屋顶双眼呆滞。
“妈,你醒了?”姜南烟欣喜若狂的扑了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喜极而泣。
尤盈却是态度冷漠,没有理她,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淋得姜南烟浑身发冷。
妈妈还在生她气,不肯原谅她那天讲的话。
她脸上的激动敛净,神色愧疚黯然。
这时,君焱回来了,提着一大堆的日用品,暖壶脸盆什么的,一应俱全。
由此可见,他是个满细心的人。
把东西放下,他又出去了,姜南烟看着尤盈一脸万念俱灰的神情,心里悲痛,低低说道,“妈,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打水喝?”
尤盈闭上眼睛,不愿看她,冷漠的态度,像一根冰锥刺的姜南烟心痛不已,全身冰冷。
她在君焱买回来的东西里翻找水壶,里面拖鞋,肥皂,毛巾都很齐全。
拿出暖壶,她默默地走出病房,想去打水。
出了病房往右走出五米远,左侧对面就是一条电梯通道,离走廊有两米的距离。
姜南烟听到电梯拐角处,隐隐传来君焱的声音,像是在和谁说话,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听到男人说,“我女人不喜欢我是个混子,只能对不起大哥了。”
她本不想偷听,脚步却不听使唤的停下,静静听着君焱的声音。
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什么,君焱静静听了一会儿接话,“兄弟以后有钱,会还大哥的。若是没有,兄弟也就不还了。大哥将来有什么事情,兄弟就用这条命还你。”
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沉默,好像是电话那边在说什么,他聆听了一会儿,云淡风轻道,“五万。”
五万的数字,并不是他捏造的,尤盈手术费要三万八,后期还要化疗和营养品,花钱也不在少数,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要的五万这个数字。
姜南烟拿着暖壶,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前面两米远处,就是打水的地方。
回到病房,君焱已经回来了,正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规矩的放好,默默地做着一切,任劳任怨。
姜南烟给尤盈倒了一杯热水凉着,又怼了一盆温水,拿手巾给尤盈默默地擦拭脸和手,全程没有一句话。
房间除了干活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君焱把她洗完后的脏水拿出去倒了。
说实话,姜南烟心里是怨他的,对君焱此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厌恶至极。
虽然是她口不择言,害尤盈住院,可归根究底,始作俑者还是君焱。
但他帮她妈筹钱做手术,恩大于过,让她再也对他怨恨不起来。
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是个理性的人,不会因此便对君焱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等她有了钱,她会还他,她不认为,她会一辈子这样穷困潦倒下去。
半小时后,钱送了来,君焱去交了手术费,姜南烟想起家里的鸡没人照顾,还是君焱拿了钥匙,托兄弟们回去帮她照看几天。
“妈,你吃点饭吧,明天就要给你做手术了。”姜南烟低声下气哀求尤盈。
听到她的话,尤盈终于眼睛动了动,似乎有了生气,转眸疑惑地看着她。
“你哪来的钱给我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