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吹过面颊,和煦的醉人,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没有一点瑕疵,苍穹下茫茫一片秋色,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奶奶家南院有好几棵柿子树,一到秋天,叶子陆续落光,树杈上就剩下金黄色的柿子,迎着风在深秋的阳光下晃动,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一层甜腻。
爷爷特意制作的摘柿子用的工具不知是什么木头,长长的杆子有手腕粗,七八米长,在头上有钉进木头的铁丝,对准拳头大的柿子一套一拧就下来。
爷爷站在墙头把柿子递给我,几棵树摘下来很快就装了十来个水桶,院子里堆满了金灿灿的柿子。
爷爷顺带着把房顶和墙头的老南瓜也都摘了下来,这个东西我拿不动,最小的都有十几斤,最大的可以长到六七十斤,切开暗黄色的外皮放进土灶锅里一蒸,又香又甜,渗出的南瓜水简直就是我匮乏的童年回忆里不多的甜蜜。
几十个大南瓜堆在院子里格外的壮观,这东西不容易坏,可以一直吃到年后。
柿子摘下来的时候是硬邦邦的,一口咬下去嘴巴直接就失去知觉,舌头又涩又麻,根本没法吃,想要吃脆口又不涩只能用酒催熟,就是俗称的懒柿子。
爷爷把一部分柿子送给邻居,一桶桶的送出去,柿子也可以慢慢放着,再冷也不会冻坏,放到深冬慢慢变软,一口咬下去全是齁甜的汁水,还有柔软的种子,像小小的舌头,邻居们也很乐意收下这种馈赠。
即使爷爷挨家挨户的送依旧剩下不少,爷爷准备把它们制作成柿子干。
柿子干的制作虽然简单,但是相当费功夫,要先用小刀小心翼翼的把柿子的表皮全部削掉,然后放到房顶晒干,一个个的全部摆放整齐,每一天都要去翻面。
到了冬天柿子干就差不多好了,黑色的挂着糖霜的小柿子饼,一口下去甜的牙都要掉了。
又到了星期天,大叔要过来住几天,我又多了一个玩伴,大叔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烂来形容,我每回看见他放假都是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卷子,胡乱的看几眼,有时连笔都没动,就说写完了。
不过相比较于学习,大叔对于玩的研究是很深入的,经常能自己瞎琢磨出一些东西来,并且付出实践真的动手做出来,毕竟爷爷家的工具很全,可以随意让他折腾,就是会经常受伤,不是手心划个口子,就是手背被烫了俩包。
爷爷有个工具箱,有将近一立方米的空间,分上中下三层,装的满满的都是工具,据说是很大一部分家底是父亲以前做修理时候留下的。
父亲也是从小就喜欢捣鼓一些东西,今天把破洗衣机拆了,明天撺掇个收音机,神奇的是听奶奶说父亲是自学成才,只靠着买几本书就能出去给人家修电视,修冰箱。
只可惜父亲的录取通知书被人顶了名,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名电工,英年早逝。
大叔只比我大七岁,其实我应该叫他七叔,但他前面六个兄弟姐妹最大的才活到六岁,早已经全部早夭,七叔也就神奇的变成了大叔。
家里的西屋被奶奶严防死守,压根进不去,而住人的东屋的柜子也是不允许随便乱翻的,但是这就无形中加剧了我的好奇心。
我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包软绵绵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上面的字也是看不懂,但是看封面好像是裤衩。
我神神秘秘的跟大叔说我找到了一包裤衩,大叔也很高兴,说洗澡的时候试着穿一下,要知道这个时候我和大叔都还没有穿过裤衩,不知道什么叫内裤,所以对这种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洗澡的地方在北院挨着墙的棚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喷头,我和大叔一起去洗澡,我们没先开水,而是准备先试试这包看起来很高级的“裤衩”。
不过我打开外包装之后,比划了一下,觉得这东西不太靠谱,怎么也不像是能穿的东西,大叔拿过去仔细研究也没有发现端倪,我看着大叔扯着这个像是装着棉花的布片放裆下面来回折腾。
最后我们放弃了,这玩意让大叔给扔出了墙外,我们当时还嘀咕,什么破玩意,穿不下也粘不住,好像尿不湿一样。
没错,这东西是女生用的,不过当时我们那里见过这种东西,加上也没人给我们科普啊,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当初那包东西是什么。
大叔有一些小聪明,但是也总是犯傻,大叔吸取经验教训有些事也会问一下我的意见,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目光短视。
村子里要改装电视闭路了,这意味着以前笨重的天线没有用了,院子里矗立的天线杆子要退出历史舞台没有用武之地了。
我们天天都在盼望着,听说闭路的台更多,而且信号更稳定,但是安装的速度也太慢了。
那天等着闭路安装的我们听说村子里又有老人去世了,爷爷早去帮“劳忙”,大叔带着我去看热闹,这时候的农村葬礼是有很多规矩的,比结婚还热闹,吹吹打打相当有意思,所以人们都喜欢去看“吹喇叭”。
家里的老人去世要在当天晚上就开始操办,除了准备酒席之外,还需要把纸人,银库,纸糊的驴车,花圈,棺材,寿衣置办齐全。
第二天一大早准备去火葬场把人装进小盒,在这之前要请帮忙的人吃饭,吃什么也是有讲究,基本都是炸饼油条和豆浆。
十点之前一帮人簇拥着骨灰盒回来,放进棺材里,然后布置灵堂。
只要灵堂前的火烧起来,唢呐就跟着响起来,然后是亲属穿着孝衣去坟地吊纸,嗯,然后回来就可以开饭,中午的饭是最丰盛的。
来客到了下午的时候要上香,亲属挨个答谢,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要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生饺子送给周围的人。
然后在大音响的歌曲里送葬队伍前往坟地安葬逝者,其实年纪小的葬礼是比较简单的,特别是小孩,农村很忌讳小孩子去世,如果还没到十岁的孩子是不可以进祖坟的,奶奶说是小孩子的魂还没有长好,还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而像七八十的老年人去世,是最隆重和热闹的,这已经达到了喜葬的标准,往往吹吹打打的曲子也不会特别哀伤,特别是到下午,基本可以称得上群魔乱舞,请的歌手唱的都是一些魔性欢快的歌。
我和大叔在边上吃着大人们给我们拿的贡品,是的,直接从灵堂的贡品桌上拿的,据说这种贡品吃了会不害怕,但我还是比较忌讳这种东西。
我对这种大块的糕点不感兴趣,大叔倒是吃的挺开心,我瞅着旁边叫卖的冰粥直流口水,这种东西平时压根就不要想,我想的是趁着人多,管爷爷张口,基本上爷爷不会拒绝,当然,这方法对奶奶不好使,所以方法要用在对的人身上。
不过剧本有时候是不会按照人们设计好的方向发展,而大叔就是坏了一锅汤的那颗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