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上海时,我举目无亲,孤立无依,只好到阿飞那里暂时落脚。
阿飞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顶层的阁楼,房子面积不大,空间略显狭小。
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出租房,不免有些惊讶,与其说这是一个房子,倒不如说是一个梯形的立体空间。
屋内进门右侧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中间是一个狭小的过道,过道右侧摆放着一张床,左侧放着一张电脑桌。
再往里走,房顶便与水平方向呈45°角倾斜而下,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体凿出了一扇窗口,那是整个房间唯一与外界通气的地方。
他把我的行李放在床下(其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暂时放东西),然后满面春光的笑着对我说:“咱们兄弟几个现在就差李君了,年前咱们一起喝酒还说:‘要是咱们兄弟几个都在一块多好啊,到了周末可以一块吃个饭,喝点酒,一起吹吹牛逼,聊聊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上海了。”
“我想早一点过来,下班了可以和你们一起喝点小酒,吹吹牛逼,聊聊天啊,在深圳那地方,我连个酒友都找不到。”
“走走走,我带你出去吃饭,咱们好好的聊一聊。”
我跟阿飞在一家河南面馆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对我说:“这家面馆做的菜很地道,一定符合你的口味。”
“你最近怎么样?工作上还顺利吧。”我问他。
他叹了口气,说:“就那回事呗,研究生考两年了都没考上理想的大学,现在找了份工作,先暂时混着呗。
而且,我是瞒着家里人骗他们说我在上海工作,其实,我是在这里边打工边考研。
现在研究生没有考上,钱也快花光了。没办法,就只能先找份工作挣点钱糊口,唉,真是失败啊,这两年来算是白费了,一无所获。”
阿飞把菜单递给我,让我随便点,可劲了吃。
我只随便点了几个凉菜。
阿飞看了看菜单,脸上有些不悦,对我说:“你是给我省钱呢?”
说着,他又拿着笔在菜单上勾画了几下,并要了一瓶五粮液。
我说:“你点那么多菜,咱们又吃不完,太浪费。酒的话,换成牛栏山吧,牛栏山咱们在大学的时候一起喝了四年,喝习惯了。”
他笑笑说:“好,那我把酒换成牛栏山,咱们品味一下旧情怀。”
他走到前台,拿了两瓶牛栏山回来,说:“今天咱们喝个痛快,毕业后咱们除了过年喝了那一次,就没怎么痛快的喝过了。”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
我并不喜欢喝白酒,只喜欢酒过三巡后的微醺感,往往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想着要说一些心里话。
再往下继续喝,我连说话也变得不流畅了。
阿飞酒喝多时,总喜欢哭,此时我看到他正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拖着左摇右晃的脑袋。
如果没有椅子支撑着他的身体,我想他早就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他就要哭了,提前拿起了纸巾递给他。
他接过纸巾,一边擦鼻涕,一边擦眼泪。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他妈的现在活着也太难了吧,真想回家种地啊,再盖个养殖场,养点牛羊猪,自给自足算了。大城市真不适合我,总觉得在这里格格不入。”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我努力的听清了阿飞的话,并对他说:“行,你想回去的时候,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回去种地,我会开收割机。”
他听了我的话,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看着我说:“你真会……开收割机?”
我当时已经醉的晕头转向,口齿不清的对他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种地。”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我跟阿飞就躺在他住所的床上,我醒来时,他还在睡着,微微打鼾。
我翻过他的身体下床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椅子上,努力的回忆着我们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从饭店走回阿飞的房间的。
结果没有在脑海里搜寻到一点线索,我又一次喝断片了,并因此而丢失了一段记忆。我很讨厌这种失忆的感觉,每一次喝断片后,我总想知道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飞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是被他女朋友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接了电话,我只听到他语气复杂,掺杂了些惊讶,又掺杂了些不情愿。
挂了电话,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说:“我女朋友明天过来,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你跟你女朋友关系不太妙?她要过来了,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唉,以后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我懂了。”我心领神会的说。“作的厉害?”
“挺厉害的,我现在在想,她过来后,我怎么能把她快点弄走。”他一副深思的表情。
在阿飞朋友的介绍下,我在旁边的小区租了一间一楼的房子。
小区的环境不错,整体看起来干净整洁,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每一栋楼的前后都有一个绿化带,各个楼栋间的距离也很大,丝毫不影响一楼的采光。
我所租住的房子带有一个厨房和一个阳台,装修简单大方。
我很喜欢外面的阳台,晒衣服很方便,也给了我除了卧室外的可以活动的空间。
下午阿飞的女朋友过来了,喊我出去一起吃饭。
我们约好在小区附近的一家烧烤店碰面。
阿飞的女朋友身高在165cm左右,一头黑色披肩长发,淡色的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淡红的殷桃小嘴,一双单眼皮成了整张脸最具特点的部分,让人感觉好看而舒服。
我们一起进了烧烤店,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我在北侧的长条椅子上坐下,阿飞也跟着我坐了过来。
她女朋友坐在对面,用一双杏眼瞪着阿飞,阿飞连忙坐到了她的旁边,尴尬的笑笑,“唉,你说奇了怪了,我怎么坐到那边去了呢,哈哈哈。”
她女朋友拧着他的胳膊,说:“你都没有把我放在心里。”
阿飞口中一个劲的喊‘疼’,委屈巴巴的说:“在外面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接着,阿飞向我介绍了她女友,说:“这是我女朋友林彩依,洛阳的。”
说罢,又向他女朋友介绍我,说:“这是我高中同学,我最好的朋友皓月,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彩依端坐起来,宛然一个淑女,微笑着跟我说:“其实,我不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的,我平时很温柔的。”
我连连点头,说:“看得出来。”
“阿飞说你之前住在他那里,因为我过来了,才去租了别的房子,你恨不恨我把你们兄弟俩拆散了啊?”
“唉,兄弟不就是用来抛弃的吗?”我摇摇头说。
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在点菜的过程中,彩依只点便宜的,但凡我们点了什么她觉得贵的菜肴,她都会掐着阿飞的胳膊,说:“什么条件啊,还吃这么贵的?”
在这一方面,彩依倒给了我很大的好感,虽然她多少有点孩子气,但总的来说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
调整了几天后,我开始在boss上投简历找工作。java开发的岗位有很多,我投了一些简历后,很快就收到了反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平均每天有两个面试,一天里除了面试,便抽空读书,或者在附近的公园里闲走散步,晚上会去超市买点菜回来做,然后喊上阿飞和彩依一起吃饭。
彩依是一个很爱吃的女孩,尤其爱吃虾,听阿飞说他们经常吵架,但是吵完架只要带她去吃顿好吃的,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我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发消息给阿飞,问他们要不要过来吃饭,阿飞说他跟彩依吵架了,他自己过来吃。
阿飞过来后,一直跟我诉苦,说:“唉,女人真是麻烦啊,还是兄弟们一起相处比较舒服。”
我问他跟彩依是什么原因吵架的,他很无奈的说:“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太作了,真受不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我说:“多包容一些吧,我很能理解你,你说她作,其实她主要是为了想让你多关心她,才会没事找事似的跟你起争执。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可以增加你们感情之间的粘性。而且,我觉得彩依这女孩也不错,她知道你现在没钱,出去吃饭的时候也知道给你省钱,挺懂事了。别挑肥拣瘦的不知足了。”
“你说的也是啊,她总的来说是挺懂事的,但是,真的太作了,做的有点过分了,比你以前的那位还作。”
这样说着时,他侧着身子躺在了我的床上,继续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啊,像我现在这样躺着,如果是背对着她,那她非得把我摇醒了不可,说我背对着她,会让她没有安全感,必须要侧着身子面对面对着她才行。你知道我昨天晚上被她叫醒了几次吗?”
我听他这样讲,忍不住笑了出来,问:“几次?”
“至少五次啊,我的妈呀,给我整得困得不行了,然后我受不了就跟她吵了一架。”
我叹了口气说:“过犹不及啊,事情做的太过了,就和做得不够一样都是不好的。”
“所以我说嘛,女人太麻烦了,还是咱们兄弟几个一起相处比较舒服。我现在想着怎么把她哄回家。”
“你这样想,有点不厚道了啊,她从洛阳大老远跑到上海来找你,可以看得出人家是真心喜欢你,你却想着怎么把她哄回家,她要是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该多心寒呐!你吃过饭赶紧回去哄哄她。”我说。
阿飞一脸疲倦之色,说:“没事,等会我去给她买点好吃的就行了。”
晚上的时候,我从超市买了排骨,打算做一份红烧排骨吃,并喊了阿飞和彩依过来吃饭。
阿飞跟彩依手牵着手走进我房间时,我有些惊讶,他们完全不像是刚刚闹过矛盾的样子。
在炖煮红烧排骨时,彩依拿着一双筷子,一会从里面夹一颗花生,一会又夹一颗土豆,然后再从里面夹一块排骨,边吃边赞叹的说:“月月,你也太厉害了吧,真好吃!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把我闺蜜介绍给你吧。”
我看着她馋嘴的模样,笑笑说:“介绍女朋友的话就不必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啊,而且单身挺好的。”
“那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独啊?”彩依边吃着碗里的排骨边说。
“有时候会有孤独感,这种孤独不是有人陪伴你就可以排解的,如果跟一个不适合的人在一起,可能会让我觉得更孤独。”我说。
“我闺蜜人很不错的,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说不定合适呢?”彩依继续说。
“哈哈哈,不用了,我还是不冒那个险了。还是一个人吧,而且我现在很享受单身的时光。”
阿飞看了眼彩依,撇撇嘴说:“你那闺蜜我哪一个没见过啊?我都没瞅见一个好看的。”
彩依瞪了眼阿飞,说:“你敢说大秋不好看?”
阿飞说:“大是挺大的,但是不好看!
我的妈呀,那腿粗的都快顶我两个了,声音也豪迈的跟个汉子似的。”
彩依听了阿飞的话,又生起气来,抬起的双手雨点般的打在了阿飞胳膊上。
边打边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闺蜜啊?”
“我说的是实话。”阿飞边用手格挡着彩依的拍打边说。
“你放屁。”
我看到他们俩这样,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心想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啊。以前不懂,现在作为旁观者,才真正懂得了。只是懂得时候,伊人早已不知在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