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温度比较低，天色也灰蒙蒙的像是裹了一层沾满灰尘的纱。而且这层“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漏了，数不清的小雨滴降下来，在水泥地上敲打出参差不齐的音乐。
赵叔还没到，姜瑞还在楼上没下来。姜念站在教学楼檐下看着这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觉得有点儿冷，裹了裹薄外套。
顾南琛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替她挡住吹过来的凉风。
姜念觉得他这个动作很暖，心里喜滋滋的。
顾南琛忽然回头看着她，说：“我没想过考哪个大学，因为我妈总想让我去国外读书。”
姜念一愣，他是在回答她上课的时候问他的那个问题。
姜念刚才的感动和欣喜感觉瞬间就消散了，转而取代的是不知所措的难过和失落。她抬头和他对视，声音低低的：“所以……你毕业以后就要出国了吗？”
顾南琛的眼睛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暗暗的，但是依然涌动着炽热和坚定的光，和他勾起嘴角的笑一样好看：“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选择听我妈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向姜念离近一步后微微低头，“有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离开。”
少年的眼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他的笑和他的话语一样温柔。
姜念想，如果此时有能够测荷尔蒙的东西，那么她的荷尔蒙指标一定涨到爆表了，因为这个情景，简直比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画面还要教她心动。
顾南琛见姜念呆呆的，笑意更深：“怎么，感动得要哭了？”
姜念的眉眼弯起来：“嗯。”
她得承认是真的很感动啊。
姜瑞知道外面在下雨赵叔会来得晚一些，索性就坐在教室里先写几个题。
不多时卷子上就落了一大片暗影，她抬头，许晟就站在她桌旁。
教室里除了姜瑞早已经没人了，所以许晟肆无忌惮的走了进来。
姜瑞又低下头去，在选择题上填下一个字母C：“有事？”
许晟还是很温柔：“把外套穿上吧，温度低还有风，很冷的。”
姜瑞的思路断了三秒，停下笔穿好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又开始写起来。
许晟退开了些尽量不挡住她的光，免得影响她写卷子。但是他也没走，就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她。
几分钟后，姜瑞终于再度停下笔抬头看他，无奈道：“你这样我还这么写作业……”
许晟弯眉：“可是我忍不住想看你。”
姜瑞：“……”
自从她上次出院以后，许晟和姜念这两个家伙的胆子就愈发大了，平时不敢说的话现在都是单刀直入，姜瑞时不时就要无可奈何一下。
许晟和姜瑞一起下楼的时候赵叔已经到了，姜念正目送着顾南琛走远。
许晟见她们家司机来了，和她们说句明天见也就撑伞走了。
姜念的八卦之欲早已经忍耐不住，奈何赵叔在场不好明着问，只好坐在后座给姜瑞发微信。
［姜糖］：妹妹哟，你们终于在一起啦？
副驾驶的姜瑞听见手机响，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回了过去。
［Waning moon］：没有。
［姜糖］：许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啊！你就没有对他动过心吗？
姜念发完这一条特意看向前面的姜瑞，姜瑞没有看她，不知低头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姜念才听到微信的提示音。
［Waning moon］：我知道。
然后就没有了。
姜念猜不透姜瑞在想什么，在她看来，许晟并不介意姜瑞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人品好又特别喜欢姜瑞，愿意保护她、为她教训所有欺负她的人，把妹妹交给这样的人，姜念表示很放心啊。
姜瑞把手机收起来，偏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敛了眸子。
顾南琛回到家时，贺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贺丛楠正一边摆碗筷一边质问为什么他老爸又不回家。
贺妈妈一看见顾南琛就欢喜得不得了，笑吟吟的说：“南琛回来啦，快来吃晚饭吧。”
贺丛楠抱怨：“您刚刚对我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偏心！”
贺妈妈白了他一眼，转而又笑着看顾南琛：“南琛啊，你妈妈跟我打了电话，说让你好好高考，他们在加拿大那边已经帮你收拾好房间了。”
顾南琛闻言一顿。
贺丛楠窥了他一眼，试探道：“不是吧表哥……你不想去？”
贺妈妈也看向他，没想到还存在这个问题：“南琛？你……”
顾南琛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点了头：“我会跟我妈说的。”
贺妈妈不明白，但贺丛楠已经猜到了。他看着仿佛没事人正在安静吃饭的表哥，心里也是唏嘘不已：看来表哥要为媳妇忤逆一次父母了。向英雄致敬！
贺妈妈吃着饭，突然又想起什么，问贺丛楠：“对了，我上次给你买的那条内裤呢，还有那条Coconut的黑色七分裤也不见了？”
贺丛楠正在喝鱼汤呢，闻言狠狠一呛，差点一口喷出来。
顾南琛想起上次方禾穿的那身衣服，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贺妈妈给他递了张纸，奇怪道：“怎么了这是，难不成你还给烧啦？”
贺丛楠转头对贺妈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对不起妈，上次学校有个捐物资慈善活动，那些衣服我都捐出去了！”
贺妈妈莫名有点怀疑这番话，她看向顾南琛。
贺丛楠拼命在旁边给顾南琛使眼色，眉毛都恨不得飞起来。
顾南琛细细把嘴里的饭嚼完了，才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贺妈妈没再多问了，贺丛楠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吃着吃着，他越想越奇怪：他为啥要这样骗他老妈，他不就是把衣服借给朋友穿走了吗，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在心虚什么？！
这一顿饭，愣是把贺丛楠自己给吃懵了。
高三的时间总似那白驹过隙，还以为自己依然在苦海中挣扎不休的时候，回头一看，其实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终点。
日历翻到六月七号，高考踩着点来临。
姜念真的是提心吊胆，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记得的所有汉字、公式、单词全都倾泻而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姜念还是得交出一份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完美的答卷，才能不辜负自己这十几年的辛苦和汗水。
考完毕业的那天是休假日，五中除了高三生没有其他年级的人，校长人性化的以学校为地点给他们举办了一场毕业典礼。
大部分的高三生已经十八岁，这场毕业典礼其实也算作他们的成人礼。
不再臣服于校规的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了。有学生在和老师们估分，有学生在一起跳舞唱歌，有学生约战去篮球场打友谊赛，也有学生悄悄的走远了，秘密约个会，或者告个白什么的。
姜瑞和姜念一起走进来的时候，那吸引力真不是盖的。当然第一眼先看的是姜瑞，她的美始终是夺人心魄的，长发散在肩头，一袭砖红色的森女系连衣裙，脚踩白色小高跟，一如既往的瞩目。
姜念穿了件浅蓝色POLO短袖衫搭配黑色过膝裙，鞋也只是白色帆布鞋，头发还是高马尾，和从前唯一不同的是别了个小星星的发卡。虽比不得旁边姜瑞的美，但打扮起来也是清丽漂亮，足够吸引人了。
男生们看得直愣愣的，引来女生们齐声“一群花痴”的嘲讽。
气氛活跃起来，姜念被朱倩她们几个人拉去说话了，姜瑞漫无目的散步。没有了卷子和习题，她忽然间有点无所适从。
刚把操场走完一圈，迎面来了一个面红耳赤的男生。他站得离姜瑞一米远，支支吾吾的说：“姜瑞同学，那个，我叫于柯，我……”
得，这是这一圈第几个跑来表白的人了？
旁边有好几个凑热闹的和刚刚向姜瑞表白被拒绝的人拢成一堆站那儿看着。
姜瑞内心无奈，面上还得装冷漠脸，正准备开口又说一遍拒绝的话，忽然间有人在她耳边说：“抱歉，我来晚了。”
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许晟。
许晟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微微附身和姜瑞说话，两个人靠得极近，看起来非常暧昧。这个意想不到的情景让表白还没开始的于柯登时愣住了。
许晟直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自然的握起姜瑞的手，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不好意思，如果你是来表白的话，不必说出口了。”
姜瑞看了许晟一眼，没说话。
于柯直直的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和后面那群凑热闹的人一样懵逼了。
我去，原来校花早就有男朋友了！
于柯满脸通红的跑走了，那群凑热闹的也纷纷逃离现场。
姜瑞见他们都走了就要抽回手，结果发现许晟握着她的手用了力，她抽不出来。
她顿时恼羞成怒：“放手！”
连眼镜都阻挡不住许晟笑吟吟的眼，他将握着的手抬起来：“用完了就要把我甩开？”
姜瑞气闷：“我又没叫你帮我挡人。”
许晟松开了手，又抬起来替姜瑞把被风吹到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
姜瑞看着他那双弯得像天边上弦月的眼，那里面是一湖星云，所有的温柔都尽数呈现在她眼前，她一个人的眼前。
姜瑞忽然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