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乔萱一眼就看出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姜念摇摇头：“没有的事，您别担心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姜念洗完澡后站在落地窗前，窗户上映出少女清丽的脸，肩上的秀发还没吹干，闪动着水光。

　　今夜没有星星，弯月孤单的俯视着灯火阑珊的小区，清冷的月光拉长了楼下路灯的瘦影。

　　她想起十岁那年被姜家领养的时候，姜余年和乔萱就告诉了她一个事实。

　　姜瑞刚出生就被检查出胎儿心血管发育异常，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就是她不愿被别人知晓的最大的秘密。

　　众所周知，心脏病是一种只能靠药物抑制，医生也不能确定会活多久的病。乔萱和姜余年曾经在她小时候带她去国外治疗，但是先天性的病并不好治，以至于除了吃药抑制病发，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这种病很容易受情绪影响，姜瑞小时候发作过不止一次。乔萱说，最严重的一次是刚满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姜念还没来姜家。

　　那天下着暴雨，家里人都睡着了。小姜瑞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心脏病就突然发作了。当时她看起来呼吸困难像是被死死淹在水中，嗓子入不了多余的气以至于不能叫喊。也许是心脏被人狠狠攥紧的感觉？也许是胸腔里被肆无忌惮搅弄的感觉？姜念不敢想象姜瑞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那种痛不欲生的感受。

　　后来小姜瑞情急之下用尽力气砸碎了玻璃杯才引来姜余年和乔萱，然后就昏厥了过去。

　　那是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万幸她最后还是醒了过来。

　　乔萱和姜余年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开心，可是小姜瑞却没有笑，她说：“爸爸妈妈，你们再养一个孩子吧。”

　　再养一个孩子吧，等我哪天撑不住了，就让他来代替我做你们的孩子吧。

　　一定要挑一个像我一样乖的好孩子，这样我才能放心呀。

　　我不想看你们以后孤孤单单，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十岁的小女孩想要找一个以后能代替自己的替身，她不敢想象没有孩子后爸爸妈妈该用什么理由支撑着活下去。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像瓷器一般易碎的生命什么时候会突然被打碎，但她确定的是她不希望父母为她难过，从此孤单垂老。

　　所以，她并不是不想拥有朋友，只是她害怕，害怕又多一个牵挂让她舍不得安心离开。她努力减少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这样就算有一天她忽然不在了，也不会有太多人伤心难过。

　　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就算是骄傲的凤凰，也是会孤独，会难过的啊。

　　姜念叹口气，将窗帘拉上。擦干头发的时候姜念收到了朱倩的消息。

　　［美女本女］：喏，搞到了：13×××××××××。话说你要高一九班唐朵的电话号码干什么？

　　姜念没回她，复制号码后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

　　那边的唐朵“喂”了一声。

　　姜念平静的说：“我是姜瑞的姐姐姜念，打电话是就想告诉你，如果你的嘴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么姜家会不遗余力教你怎么做。”

　　说完姜念就挂了电话拍拍胸脯。

　　呼，吓死了。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威胁人嘞！姜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但在高层商业圈也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但愿这种威胁能有用。

　　姜念平复了下心情，开始做作业。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姜念起身出门，平时刷卷子到很晚才休息的隔壁今日早早熄了灯。

　　姜念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门，轻车熟路的慢步走到姜瑞的床前。

　　姜瑞穿着睡衣侧身躺在床上的一边已然熟睡，被子却在另一边，没碰上主人分毫。

　　谁还没个怪癖，姜瑞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晚上就不爱盖被子。

　　小时候自从听乔萱说过姜瑞有这个小怪癖，姜念就包揽了半夜帮她盖被子的使命。

　　所以姜念花了很久的时间来观察姜瑞心情不好的征兆，姜瑞和她发脾气的时候姜念也不敢和她顶嘴，她要是生气一整天，姜念又得半夜起来偷偷给她盖被子。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来，因为姜瑞有规矩不准姜念进她的房间呗。

　　姜念心想自己就是个老妈子的命，给小姐盖个被子还得顾及她的规矩。

　　轻轻给姜瑞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姜念看了一眼姜瑞的睡颜，真真是美人如玉，就等许晟那个王子冲过荆棘来吻她了。

　　然而，这个王子实在太过矜持，直到他们的教室从二楼变成四楼，不知不觉到升到了高二，王子也没有表白。

　　五中一向是最开始分好班之后就三年不会再分班，姜念这个被姐妹骂了无数遍没出息的其实和许晟一样，到高二了都没敢表白。

　　盛夏的蝉总是闹个不停，樟树被拉长了影子。操场被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连教学楼下的紫薇花也现出格外艳丽的红。

　　一切都在向外泄露着七月滚烫的气息。

　　纪舟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喘了好几口气才说话：“班长，六班篮球队的人向我们班下战书了！”

　　贺丛楠放下笔：“啥？哪个班？”

　　高二六班的成绩比不得重点班，但篮球强将倒是有三四个，比如手臂烧伤已经好全了的方泽。他们高二六班是去年五中篮球联谊赛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至于八班嘛，上次输给他们，拿了个第二。

　　纪舟说：“六班的那个方泽说放学后想和我们打一场友谊赛。”

　　姜念听到方泽这个名字下意识抬了头，顾南琛若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

　　贺丛楠咬着笔头：“弟兄们，去吗？”

　　纪舟大手一挥：“去啊，上次比赛只是大意了，这次一定得赢回来！”

　　“就是！”“去就去谁怕谁！”

　　贺丛楠把作业一拍：“好，放学都别走，咱们一雪前耻！”

　　“需要拉拉队吗班长！”叶卿卿举手。

　　“那当然，有美女在咱们一定会士气大涨！”

　　放学后的篮球场上，八班和六班的篮球队员自动集合，已经在各自商量着战术。

　　虽然已经将近下午六点，但烈日依然灿烂似火，落在少年们的身上耀眼夺目，很快吸引了其他班同学的目光，纷纷聚集而来。

　　跑慢了的姜念硬是被朱倩拉去充当拉拉队队员，并被迫羞耻的大喊：“八班加油！八班都是爸爸！”

　　刚好路过的顾南琛：“……”

　　远处的方泽跑过来，一看见姜念就笑出一口大白牙：“小念姐，你可以也给我加加油吗？”

　　旁边的朱倩斜了他一眼，把姜念拉到自己身后：“你一个六班的我们小念凭什么给你加油？还有，你以后能不能离小念远一点？”

　　方泽挠挠头发：“不加油也没关系，但我恐怕不能离小念姐远一点。”

　　抬脚要走的顾南琛侧头。

　　朱倩还在记恨实验室爆炸导致姜念受伤的那件事，表情极其不善，正要说什么，姜念拍拍她的肩笑道：“没事啦，我和小泽是朋友，你也不要太针对他了。”

　　方泽咧嘴笑，附和的点点头。

　　不远处的顾南琛低垂着眼睛不再看那边，抬起脚迅速离开。

　　方禾下楼时，比赛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场上的人火力全开，围观的人都在兴奋的呐喊助威。

　　“左边左边！”纪舟冲贺丛楠喊到。

　　贺丛楠的额头已冒了汗，转身夺球的时候带起的一阵热风将略微宽松的短袖校服下摆吹开，露出白净的皮肤。

　　少年人认真、热血的时候最是无法抑制自己散发的魅力，彼时阳光明媚正好，贺丛楠本就俊俏，此时更是耀眼得夺人心魄，引起围观的女生们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本来不感兴趣只是被叫喊声吵到才看过去的方禾忽然顿住视线，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口渴，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半天都没走。

　　八班的人誓要一雪前耻，这次格外认真，两个班竟然有不相上下的趋势。

　　但是上半场结束后，八班还是差了六班几分，略输一筹。

　　贺丛楠往树荫下走来，一眼就看见了站那儿拿着水的方禾。

　　他跑过去劈手夺了水瓶，笑嘻嘻道：“谢啦！”然后在方禾震惊的目光下喝了一大口。

　　方禾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看着贺丛楠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微微移开视线：“不用谢。”

　　贺丛楠喝完之后下意识的还给方禾，惋惜道：“唉，差一点点就追平比分了！”

　　方禾接过来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碰到他，一丝热气从指尖传递过来，他迅速拿过水瓶收回手：“分差不大，还有希望。”

　　贺丛楠点点头，又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来看我们打篮球啊。”

　　方禾面不改色：“我弟让我等他。”

　　正巧方泽也看见了这边的方禾，跑过来疑惑道：“哥？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今天不等我吗。”

　　方禾：“……”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破弟弟。

　　贺丛楠看了方禾一眼，隐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