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幽静的乡间小道上突然冲出一个瘦小的青色身影正在奋力地奔跑着。脚步生风带动道路两边的小草飒飒起舞,像是在配合她急促又清晰的呼吸声。她跑过三五个蜿蜒小道,踏过一座石桥,冲上一个大斜坡最后来到公路边上的一个两层楼平房前面停下。
她弯下腰,双手扶着大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约莫两三分钟过去,就听见她说:“呵……我﹉就知道﹉他们家没这么早开门……”声音伴着喘息声,显得有些尖细。她慢慢直起身子朝前边大石头挪去,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抬起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盯着房子大门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和笑意。
自从她在学校门口红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就天天来这里等邮件,这里会有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她打开改变命运大门的钥匙,所以她愿意等。每天来都不会觉得累,而且今天她感觉好极了。
上午8点多些,这期待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开门的是个40多岁的女人,批散着一头小卷发,像是还没梳理的,又或者就得这样炸裂才会有效果。她开门第一个动作就是朝右边石头看去,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朝那边大声喊到:“夏玲,你每天来的都挺准时啊。”
“嘿嘿!老板娘您开门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呢!”石头上的女孩起身朝门口走来,此时她的头发衣服都已经风干了,夏天就是湿的快干的也快。
老板娘点头表示赞同转身进去搬了个纸箱放在夏玲的脚边,说:“你叔昨天去镇上了,又拿了一批新的邮件回来,这次应该会有你的信。”
听到老板娘的话,夏玲顿时两眼放光,显得她那双大眼睛更黑更亮,炯炯有神。她猛的点头,蹲下身子在纸箱里仔细的翻找起来,确保绝不错漏。没翻几个信封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夏玲”,她拿起信封反复确认地址是自己家的,名字是自己的,信封又是BJ的大学发出的。最终确定以及肯定那就是自己的信。她兴奋的想大声尖叫,但是最后还是默默地跟自己说了句:“我真的被BJ的大学录取啦,我考上大学啦。哈哈哈”
“找到啦?”老板娘把她的表情全看在了眼里,她整张脸憋的通红一双小手微微颤颤紧抓着那信封,还以为她会跳起来高声大叫呢,没想到只是蹲在原地自己偷着乐呵。
“嗯嗯,老板娘,我……”夏玲拿着信封站起来,满脸的兴奋和笑容,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随着吞了口口水后才说出“信我拿走了哈!谢谢您和叔,这些天打扰您们了。”
“嗯,看你那小样,这么大的喜事还真憋的住,赶紧回家吧,让你外婆也跟着高兴高兴。”老板娘拍了拍夏玲的肩膀。
“好好!”夏玲说完拔腿就往回家的路上跑,下坡的时候没刹住脚差点没给自己摔一大跤,“好险啊”一个手按住地面,身子往前冲了几大步,稳住了,总算没有摔了个狗吃屎。
“你慢点啊,跟你外婆说我到时候去你家吃喜酒哈。”老板娘的声音在夏玲身后远远的传来。她也跟着应了声,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
跑到家的夏玲又是大汗淋漓,这次头发湿的更彻底,齐肩的头发全都贴在了脸上。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抱住正在切菜的外婆。
“怎么还哭上啦?”外婆转身看到夏玲满头满脸全是水,眼睛通红,这幅样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叹口气摇了摇头后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说:“又没拿到啊,不值当哭啊,兴许明后天就到啦!”
“不是的,嗯……”夏玲一边哭一边说话,抽泣着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好难才说完整,亏得是从小带大的外婆,要换其他人根本听不懂。
“咱们玲玲就是厉害,真的被BJ的大学录取啦?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外婆也是打心里的自豪和骄傲,笑声不是自然的就大了些。
笑声引得正打着哈欠下楼梯的三姨连忙摆出八卦脸的走过来,贼兮兮的问到:“妈,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随即看到旁边的夏玲,做出吃惊的表情大声说到:“夏玲,你这大早上的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说完还拍了拍胸脯表示被吓到了。
夏玲突然被嫌弃有些不好意思埋下了头。外婆却乐呵呵的说:“玲玲她考上BJ的大学啦,哈哈,我们家出大学生啦!”
三姨一听瞬间垮了脸,一脸嫌弃的说:“就她还被北京大学录取啦?那是考上清华还是北大啊!我以前看隔壁村有个考上清华的,都有人专门的人放着鞭炮来送通知书呢?怎么我们家没放鞭炮的呢?”
“三姨,不是清华也不是北大,就是BJ一个普通的本科大学。”夏玲有些气愤。
“哦,原来是这样,亏得妈你还笑的那么大声,我看你哭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有钱送她去BJ读书吗?我们给你的生活费可不能再添给她了,这么多年,你为了她都从我们出了钱的孩子身上抠了多少给她了,难怪我们家媛媛都瘦的没眼看了。”三姨的话像是刺激到了外婆,满脸笑容的她瞬间垮了下来,这么多年带了六七个孩子,最后还被自己女儿说这种偏颇的话,内心瞬间五味杂陈,好不舒坦。
“三姨,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外婆对姐姐妹妹们都是一样的啊,那不都是外甥女嘛。外婆从来不让她们干活家里的任何活,她们一个个的不都跟个大小姐一样吗?”此时夏玲正激动的为外婆打抱不平,没注意到她身后的身影。
那人趁机一把抢过夏玲手上的信封,一个闪身跑到三姨边上站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用手甩着信封。
夏玲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拆的信封,心里焦急想一把夺回信封,但是被对方躲过了。她只能坚定的说:“朱媛媛,你把信封还给我。”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给,有本事你抢回去啊!一大早的就在这里吵吵闹闹。”朱媛媛用手把信封抓成一个竖条,晃了晃,表示你来抢啊。
“媛媛,快把信封还给玲玲。”外婆也生气的命令到。但是回应她的只有朱媛媛的白眼。
“妈,你就别管了让她们去闹吧,反正夏玲也没钱上大学不是吗?女孩子上什么大学呀。”边上的三姨见外婆动怒就过来拉住,顺便还嫌弃的看了眼夏玲。
夏玲急吼吼的伸手去抓,但是她比朱媛媛矮了半个头,人家手举起来还挺高,她这一下子也没全抢过来,只是抓住信封的一角,却瞬间就滑走了,夏玲看着皱成一团的信封,内心又气又急,一股作气跳起来,伸手是抓住了大半,对方看见信封要被抢走,快速的伸出另一只手,用力一扯,那个装着希望的信封瞬间变成两截。
夏玲看着手中的半截信封,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眼朱媛媛手中的半截信封,脑袋的神经突然炸裂,她崩溃的大叫起来,泪水随即夺眶而出,自己如此珍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是那么不值一提。愤怒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腔,理智早已断裂,一个全扑,把朱媛媛压在身下,双手快速用力的朝对方的脸上头上招呼去,嘴里不停的说着:“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刚刚的一幕发生的极快,站在旁边的三姨都没反映过来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被胖揍,慢了半拍的跑过去,伸出拳头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朝夏玲的背打去,打完欲把夏玲拉扯下来。只是她没想到夏玲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还挺大,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女儿,怎么打怎么扯都不放手。被压着的朱媛媛在下面哇哇打叫,哭天喊地。
“三妹你放手,她还只是个孩子,我拉她起来。”外婆在边上也焦急万分,怎么搞成这样。
夏玲扯着朱媛媛的头发喊到:“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朱媛媛也哭喊着:“你放手我就还给你。妈你把她手扯开啊!”
三姨看着女儿头发都快被扯下来了,停了手上的动作跟夏玲说到:“你赶紧起来放开媛媛,我让她把信封还给你。”朱媛媛也同时举起手。
夏玲看到朱媛媛手里攥成一团的半截信封,欲伸手去拿,一时松懈被朱媛媛用背拱了下来,摔倒在地。朱媛媛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把手中的纸团砸到了夏玲的头上,赶紧往楼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哈哈,哈哈,去不了BJ上大学咯!”
夏玲看到散落一地的碎纸团,没想到半截信封又被撕成几块,看着那些皱巴巴的碎纸团没忍住又哭了,这次哭的很小声很无力。她也不站起来了,就跪坐在地上伸出手一点点的把纸团捡起来,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抹开抹平。外婆看到这样的夏玲也是跟着心疼,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发,等她捡完地上的纸团就把她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