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将嘴张了又合，最终只轻轻吐了句：“对不住......”

　　然她的声音很轻，在百里明珠的哭声下难以被人听见。

　　元玥见苏鸢为难，便开口道：“人还在，往后常来便是。在这般哭下去，怕是要被旁人误会我这作哥哥的欺负了你。”

　　百里明珠哭得差不多，才将苏鸢松开。

　　苏鸢不由抬手，替她擦拭泪水。

　　“你生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看。”百里明珠破涕为笑，又道：“我叫百里明珠，往后有我在，便不会让人欺负你。”

　　苏鸢鼻尖忽有些酸涩，两人初见时的音容顿时跃入脑海。

　　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失忆。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她的谋划。

　　寻死是，醒来后失了记忆亦是。

　　而她做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为了报复元玥。

　　那时，苏鸢因黎酒失踪一事一蹶不振，终日混混沌沌。

　　却不曾想在回元城的路上，竟见着了黎酒身边的问棋。

　　苏鸢见到问棋时，他身上竟血迹斑斑，没有一处好的。

　　“怎的会这样？黎哥哥呢？”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苏鸢始终不信黎酒会弃她而去，问棋的出现给了她希望。

　　然问棋脸上却满是悲痛之色，让苏鸢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先生他......”问棋缓缓道：“去了......”

　　苏鸢觉着心中的那根弦，断了。

　　“你......方才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问棋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此时却满眼通红：“先生被皇储引到郊外，为的就是先生的命......”

　　原来黎酒并不是如元玥所说的不知行踪，而是被元玥设计害了性命。

　　问棋保着黎酒，拼死逃出生天，却不想黎酒伤势太重，没撑过去，当天夜里便去了。

　　问棋带着黎酒临终遗言，托着破败的身子躲躲藏藏，只为告知苏鸢真相。

　　“先生不在了，属下也不愿苟活。能来到小姐面前全凭先生的遗愿。”

　　问棋几欲落泪，瞧得苏鸢心如死灰。

　　黎酒他，当真不在了么？

　　“是元玥害了他？”

　　“是......且皇储为的不仅仅是小姐，还为了当年小姐经历的那一场大火......”

　　苏鸢呼吸一窒，颤声问道：“那场大火......也与元玥有关？”

　　问棋道：“先生先前受伤，便是因为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后来得知那幕后主使就是皇储，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小姐便......”

　　末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姐的亲人，怕是不在世了......”

　　苏鸢定睛瞧去，回忆慢慢涌上了心头。

　　那是一根簪子，是妈妈最珍爱的那一根！

　　“他真就如此心狠手辣么？我那楼中的姐妹又害了他什么，竟要如此赶尽杀绝！”苏鸢眸中迸发出彻骨的恨意。

　　元玥，他毁了自己两次安稳生活！

　　他害了黎酒，害了妈妈，更害了那几十条无辜的人命！

　　“小姐，属下任务已成，便不再留恋，这便去陪先生了。”

　　问棋欲翻窗离开，被苏鸢拦了下来。

　　她敛尽面上神色，垂眸问道：“你可想报仇？”

　　问棋有些迟疑，道：“先生他......不愿让小姐报仇，只愿小姐往后远离皇储，安稳一世......”

　　“哈哈哈哈哈......”苏鸢忽然笑了起来，似癫似狂。

　　她道：“安稳一世？哈哈哈，安稳一世？我原以为自己也该安稳一世的，可他元玥不愿放过我，我便是连报仇都不行了么？”

　　“小姐......”

　　“问棋，你想给你家先生报仇么？”苏鸢又问道。

　　问棋犹豫了一会，坚定颔首道：“属下想！”

　　“好，那便找个地方养伤，咱们一道，报仇......”

　　......

　　思绪飘回，苏鸢视线落在面前的百里明珠身上。

　　最终，她还是狠心扬起笑脸，欣喜道：“往后你可要常来寻我。”

　　然后瞧着百里明珠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她心痛极了，却不得不将挚友推开。

　　元玥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挚爱丧命，那她便要他也尝尝这滋味。

　　若是忽然转了态度，定会让元玥起疑。

　　可若是没了记忆，便是一张白纸，任凭书写了。

　　为此她不惜自伤，所幸她拿捏好了力度。

　　既然伤口瞧着可怖，又不至于伤得太重。

　　-

　　又几日，朝堂上的氛围愈来愈怪异，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天元玥如常下朝，却带着一身疲惫。

　　苏鸢见状，上前问道：“可是有难事？”

　　元玥将她揽进怀里，闷声道：“无事，只是被苍蝇惹烦了。”

　　“莫不是因为我......”苏鸢佯装担忧。

　　元玥将她打断：“别多想，不是因为你，让我抱一会便好。”

　　苏鸢噤了声，心中却在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元玥露出如此神色。

　　可这还不够，她还需再加把火。

　　如今陛下身体不好，其他三位皇子亦想争这位置。

　　得把这水搅得再浑浊些才是。

　　-

　　数月后，除夕到。

　　按照惯例，这一日陛下将在御花园设席，宴请朝中重臣极其家眷，以示恩宠。

　　然今年陛下龙体有恙，便由皇储代为举办。

　　可令人哗然的是，皇储竟带了一名女子。

　　苏鸢瞧着那些朝臣将要吃人的眼神，不由地往元玥身边靠。

　　“我可是不该出现在这？”她惶恐道。

　　元玥将她护住，温声安抚：“你往后将是鎏金国的国母，站在我身边乃理所当然，有何不妥。”

　　在人群中，苏鸢一眼便瞧见了苏竹夫妇。

　　见他们看向自己，她不由避开。

　　心虚啊，怎能不虚。

　　她这父母，给予她姓名与百般爱护，可她却......

　　“殿下！”忽闻一道洪亮之声。

　　苏鸢顺声望去，便见一面白髯长的威严男子。

　　“丞相何事？”

　　苏鸢听元玥称他丞相，心中暗暗诧异。

　　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百里丞相——百里雄。

　　百里雄起身一拜，问道：“殿下可知今日是何场合？”

　　元玥端起酒杯，轻轻晃动。

　　相比于百里雄的剑拔弩张，他便显得恣意闲散。

　　“今日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元玥答得中规中矩。

　　百里雄抬手指着苏鸢，问道：“殿下身旁女子是何身份，竟能出现在此，还与殿下同坐？”

　　静......

　　场中声乐骤停，静得可闻针落地之响。

　　元玥敛了面上笑意，直直看着百里雄。

　　“把手放下。”他道。

　　这声音冷冰冰的，不含丝毫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