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善一口鲜血喷出,推开少年,但鲜血还是染上了他的衣,粘上他的脸,像一朵妖治的毒花刺痛迟善将死的心。
少年跪行着,重新握上匕首,“因为,我是楼家小七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楼小七!”
抽离的匕首带着一代“人屠”滴滴鲜血,少年声音重回本有的粗犷,“爹!娘!哥哥姐姐们小七替你们报仇雪恨了!”
皇后眼睁睁看着她的皇儿,死在金枪之下,死在他的男宠之手,她越不过那人墙,抵不住那尖锐,她终于如那些被她杀害的妃嫔那样,尝到何为丧子之痛!
雨停了,风也静了,她吼叫着,厮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倒在了死去的帝王身边!
苍恒楼抱住站立不稳的羿安,才看清伤口的血并不多,手上的触感告诉他,是锁子甲护住了他的娘子!
失而复得,紧搂着人儿,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迟羡一声吼:“大皇子迟善已死,尔等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铛铛铛”兵刃落地,叛军伏首,一场叛乱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可是都城的进攻并没有停止。
羿安怔怔的看着跪地而亡的迟善,迟迟无法下手斩下他的头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这就是皇室!
她木讷的抬头看向站在龙椅旁的迟羡,他的眉目变了,是吗?
那个蓝衣少年恭敬的立在他的身后,都是算计好的,为求生存,这也没什么。
羿安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她是不是又一次被人算计,替他人做嫁衣!
修羽走近,手起刀落,迟善的头颅滚落在地,苍恒已转身挡在羿安面前,没让她看到这幕,羿安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很,她竟不敢看!
修羽顺扯下殿内帘布,裹起头颅,正要跨步离去,袖子被扯住,“哥,舒宛说想和你离开都城,去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她还肯唤自己一声哥!修羽的眼中一闪而过亮光,点了点头,飞身赶往城墙头。
“母妃?母妃!”殿后羿远惊叫,使羿安复起一身杀气。
一根铁箭,前后贯穿着阿汨和容妃,从宝毓宫逃出来的阿汨,看见男子搭弓对准自家娘娘,她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可那箭,太狠了,贯穿了她的身体,刺进她娘娘的胸口。
“公主,对不起,阿汨没能挡住!”阿汨对跪在地上的七公主自责的说完最后一句。
“阿汨!”羿安揪心的喊着,那个伺候过她的宫女再也无法回应!
羿安抱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容妃,“俞嘉蝶,俞嘉蝶!”无助的想擦干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俞嘉蝶气若游丝,“安儿,若遇到小丸子,告诉她,我活得很好,不要挂念我,让她好好活下去!迟善已死,就够了,你不要为我报仇,护好远儿,你们好好活下去!”
手蠕动着想从怀里掏出什么,羿安一摸,掏出一方淡蓝丝帕,上面竟是白鹤的绣像。
俞嘉蝶酸涩的央求,“帮我带给白鹤公子,告诉他,曾有一位叫俞嘉蝶的女子爱慕过他,别无他意!”
羿安泪水涟涟,接过丝帕,“好!”
俞嘉蝶手覆羿远的小手,目中慈爱祥和,“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娘!”俞嘉蝶终是在羿远一声娘亲的叫唤中香消玉殒!
羿安轻放下俞嘉蝶,一步一步走向正在畅快淋漓大笑的慕容庸。
慕容庸面不改色,他自信自己还很有用,“七公主不会是想杀了老夫,为那没用的妖女报仇吧!别急,老夫手上可是有很多把柄,谁的都有!对你和九殿下绝对有用!只要你我连手,我定保九殿下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被苍恒制住的冷弓知晓看似平静如水的七公主内心有多么可怕的杀意,他想起身拦住,却被苍恒一拳打倒,跪踩在地无法动弹。
愤懑的羿远拿起地上的尖刀就冲过去要杀了慕容庸,及至跟前,却被羿安伸手拦住,“姐!我不稀罕!”
慕容庸喜形于色,“七公主从不会让人失望啊!老夫所求不多,只要能坐上筹祝使的位置,新帝就是九殿下!老夫……”
话正从喉出,尖利的袖箭已刺进他的印堂,那张老脸定格在惊惧的刹那。
“远儿,杀人并不好受,姐希望这辈子你的手都是干净的!”羿安疲惫的说着,祈望弟弟远离血腥!
俯身拿起那沉甸甸的弓,取出冷弓箭囊里特制的铁箭,搭弓捻箭对着他的眉心,直视他的双目,那里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有坦荡。
于是羿安放下了弓箭,蹲下平视,“我替你寻了你祖父的好友,他都答应替你雪冤,只要跟他回去,就可以赶走恶毒的继母,为你母亲正名,你也可以重回冷家,我想知道为什么?”
那犀利的眸似穿透他的眼直抵他卑微的内心,不敢与之对视,“慕容先生说,帮他杀了今日这人,便放我离去,从此不再以恩相挟!我不知,她于你那样重要!”
“空负一身神弓,耗在这方墙庭院里,若是我,就用它上阵杀敌,取都城外三州叛将性命,保护黎明百姓!”羿安握住冷弓手腕,将弓箭塞回他手里。
“那位老先生曾与你祖父上阵杀敌,是出生入死的至交,他会等你,与他一起回去!”羿安起身回走。
牵起羿远的手,冷冷看过伏屺和那些死土,他们不是阻不住那铁箭,而是他们觉得那不值得。
这些不该聚集出现的死士,如今完全暴露在迟羡眼皮底下,她和羿远便没有安全可言,迟羡曾经的承诺大约不过一张纸厚吧!
苍恒松了手,冷弓头也不回的跑出宫外,向城墙而去。
一日之后,一切复于平静,帝王的治丧、宠妃的陪葬、大皇子的出殡,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所有大臣都以三皇子迟羡马首是瞻,只等着北堂绞的归来!
迟羡亦众望所归的对北堂府大开铡刀,痴痴呆呆的皇后被关在正毓宫无人问津。
一连数日守灵,姐弟二人瘫坐在宝毓宫的榻上,龟寿和元固本左右两边的捏着腿献殷勤。
“公主啊,我们就这样等下去吗?确定不做点什么吗?”元固本皱眉堆笑。
他早可以自己逃命,可龟寿不肯随他走,说公主身边不能少了她,他也只能舍命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