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城门至东街,叛军势如破竹,一路烧杀,竟如入无人之境,东街大多是高官重臣府邸,虽有府兵守护,仍有不敌而破府者。
那些未曾经过战乱的家眷,哀嚎不已,整个东街陷入一片火海混乱中。
叛军领头呼啸着冲向皇宫城墙,眼见宫门要破,御林军从城墙上排射出一阵阵燃火的箭雨,堪堪止住叛军攻势!
北城营里羌保朗领着数队骑兵飞驰向惨烈的东街!
一身戎装的苍恒,正指挥着府兵泼出火油,连射出数支火苗,火势乘风而起,烧的府前的叛军嗷嗷哭叫,一下子冲乱了阵型,苍恒见状,领着府兵杀出!不忘嘱托张央赶往阮府相助。
羌保朗也杀到东街,二人合力,夹在中间的叛军纷纷弃刀跪地求饶!
“保朗,皇宫那边如何?”苍恒靠近羌保朗大声问道。
“御林军又不是吃粪的!我哪有那门子空去管那老妖婆如何!最好被一刀子劈成两半!”羌保朗一刀劈了个冲杀过来的叛兵。
血溅上他白皙的脸,怒目呲牙,“叛军领头的是威远将军的副将李培,叛军中竟有津忠王府兵的服佩!皇伯素来胆小怕事,哪会干出这种灭门之事!你速带人去津忠王府,万不可被那老妖婆派御林军先下手灭门,来个死无对证!我留下收拾残局!”
苍恒振臂呼道:“苍王府守兵,随我去津忠王府。”一队人马直奔津忠王府。
羌保朗领着营卫挨家挨户追杀叛军遗孽,慰问一个个受惊的朝臣,一改往日纨绔之风!
权臣谋士心中惊叹,上苍还是对羌国有所眷恋,明晃晃的未来帝王就在跟前!
那些张皇失措、面如土色的世家贵女,对这于黑暗中出现的英勇世子,奉若神明!
在这一夜,曾经蜂随蝶追的毅忠王世子羌保朗不再是跋扈自恣的混世世子!在众臣口口相传中,俨然就是下一位君主!
阁楼上,羿安见尺馆未受破坏,稍宽了心,毕竟枫沙道人和修羽还在那里。
望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京城内外,这里终究是要变天的,而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预演罢了!帝王之位,血染白骨,手足于皇家不过是笑话!
方才驰骋而去的少年将军,不知今夜如何?异国公主,呆在这不安稳的京城,于己于他,终是隐患,还是早早收拾,见机离开为好!
翌日午时,罗平匆匆回来,在阁楼找到羿安,见二人只是吃着简单的干粮裹腹,席地靠墙休息,“世子让我回来,告诉樊姑娘,他没受伤,让你安心!”
羿安闻言,只是轻轻点了头,龟寿不屑的呿了一声。
“昨日叛军是威远将军的副将李培,被抓时当场自刎身亡!威远将军是津忠王的外兄,津忠王昨日并未参与,一家老小还是被幕府司抓去了,不死也得剥层皮!”罗平撑着膝盖起身,想倒点水解渴,手却抖了抖。
龟寿一脸嫌弃的抢过,倒好递给他,“手受伤了,自己不会包扎吗?快点喝,喝完给你包扎一下!”
罗平一咕噜喝了好几杯,放下茶杯,就要跟龟寿下楼,“昨夜,阮老夫人受了惊吓,后头磕地,今早咽气走了!之前为姑娘治箭伤的张医工,因感念阮老夫人多年来的照拂,陪老夫人去地下了!”
羿安惊的微张了口,末了,终也只是轻叹了口气。
残阳如血,铠甲早已蒙上血迹,露出的白袍也是血渍斑斑,唯有手中的银枪闪着瘆人的寒光!坐下青骓安静的站立着,同主人一般望向破败不堪的东街,那里还有来不及拖走的尸身,丧犬闻血咬噬,这就是繁华的京城?
枫灵道人的话在耳畔响起,如今的朝堂,与眼前这般惨状何异?
阁楼上的少女,俯瞰那抹孤冷的背影,风中的血腥吹动少年将军头盔上的红缨,苍恒,你可知,这世间多少事是无可奈何的,纵然你拼去性命也改变不了结局!可我又多么的羡慕你少年的满腔热血,纵有千难,你依旧不悔初心,不似我,连苟活于世,还得需要他人威胁!
下马进府的苍恒,仰头间,那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坚韧如丝,又如磐石,盘据他的心间,可如今,他不得不送她离开,去往他此生到不了的地方!
龟寿提着食盒,就奔下阁楼,羿安合门转身还未下台阶,已经褪去戎装的苍恒,正拾阶而上,一步一步,坚毅不可抗拒的踏入羿安的领地!
那如在云雾中受伤小鹿灵澈而渴求关怀的双眸,冲进羿安的眼底,扰乱了她的思绪,以至于,当苍恒站在她跟前的阶下,慢慢收拢双臂将她揽在怀里时,她竟一时失了神,僵挺着腰板,却没有推开他!
“安儿~”夹杂着欣悦、哀伤和疲惫的一声低唤,如玉石滴落羿安的心湖,荡开一层层涟漪!从心湖里升起一种叫“心疼”的异样感觉!
“五日之后,我外祖母出殡,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是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之母,还是苍膈王的岳母,无人敢搜查!”苍恒拢紧了羿安,“一切我会安排妥当的,此时不宜出城!你莫要不辞而别可好?”
低醇絮絮的嗓音,如陈年纯酿,一点一滴渗入羿安耳中,让人眩晕!想通了俞嘉蝶为什么能在一堆美人佳丽中,无需献媚,就迷的迟疆阔神魂颠倒,将她视若珍宝!
鼻尖萦绕的雨后清新,在那一刻,羿安想着就这样一晃就白发苍苍就好了!不管万丈红尘如何踩踏她,在这一足之地,一怀之间,温暖已足慰此生!
双手抬起又放下,原以为自己鼓足勇气会回抱他,终还是只捏住他的袖边,再无旁的动作,“你小眠一会吧!”
“好!我在榻上躺一会儿,你在这阁楼陪着可好,就一会儿!只此一次!”苍恒放开羿安,眼神不安的看着她,待那螓首微点,他觉得这冬月的寒风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