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无望的爱人
“……切,这么神神秘秘啊,居然背着我偷偷结婚了,那份子钱我也是要随的啊。”宋小檩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可空空如也,“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没带现金,改日包给你。”
“没关系。”
她却真心替他感到高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都要和你的爱人永远幸福下去,苦尽甘来嘛,你自己说的,可不要食言啊。”
段易丞仍旧把头埋得很低,隐匿在月色下,看不清神色如何,“嗯,会幸福的,我不会食言。”
她瞟了一眼时间,正好八点整,“电影发布会上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对了,我们互留个号码吧,以后好联系。”
“不用留了,我爱人会介怀的。”
“……哦,对不起,我差点忘了,真的不好意思啊,那你有事就联系我邮箱吧,还是原来那个,你记得吗?”
“嗯,记得。”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再见。”
“好,再见。”
或许……再也不会见了吧。
直至宋小檩离开的那一刻,他才敢抬起头,原来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眸,却倔强地不肯轻易落下,晦暗的视线里,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也被微弱的灯光拉得越来越长,那抹随风摇曳的红裙,竟与当初身穿南中校服的影子毫无阻碍地重叠在了一起,最后抵达尽头,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不见。
四起的寒风中,那无边的夜色里,始终只有段易丞一人。
他微微低了头,紧紧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正一闪一闪发着璀璨不晦的光芒,可那一丝光亮实在太弱小了,怎么也拯救不了堕入黑暗的一颗心,太黑了,他所处的地方太黑了,怎么也照不进啊。
爱人……
无望的爱人啊。
我的向日葵。
从知道汪成润是纵火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没有回头之路。
他无法忍受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差一点就被毁掉了。
为了复仇,为了保护宋小檩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唯有亲手杀死汪成润才能足够安心。
杀了人,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也不曾想逃。
反正他生来就在黑暗里,也不畏惧比人性更黑、更肮脏的地方。
只是负了那个一心为他好的女孩。
自首前,段易丞去到花店,看了一屋子琳琅满目的花束,却迟迟犹豫没买。
店主便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要表白。
他安静很久,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可玫瑰太落俗,满天星又太浪漫,唯独向日葵最像宋小檩身上的那股坚韧,不屈、向阳,执着地给别人带去温暖的力量。
最后,他买了一束向日葵,店主还赠了一张卡片。
他在纸前提笔思量,却久久未落笔墨。
情话,又不像情话,该如何完整表达呢?
但好不容易有了心中所想,他又犯了难,平日不爱读书不爱做作业的缘故,导致如今这字写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真是悔不当初啊。
为此,他还练了一整个下午的字,才勉强入得了眼。
那张卡片上,曾经留住了他一生当中写得最好、最满意的字——在往后的无数个不见面的日子里,你一定要永远发着光。
所以,黑暗中也别枯萎,我的向日葵。
在去寄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珠宝店。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总之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恰巧一眼望见那枚钻戒,闪闪发着光,精致漂亮。
他用尽身上全部的钱买下了那枚钻戒。
那钱,还是从汪成润身上搜刮来的。
他本想着将钻戒同向日葵一并寄过去。
可后来,他终究是没有寄出去。
他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送她一枚这样的钻戒呢?
最终,他将戒指戴进了牢中。
说来也奇怪,女款戒指偏小,但他却生得一双秀气的手,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在监狱里,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练操……其余的空闲时间,他全在发呆,浑浑噩噩地数着日子,向死而生。
直到一年前段易丞因表现良好提前出了狱,他才知道与世隔绝的这几年,宋小檩早已经成了万人仰慕的大明星了。
电视上、报纸上……随处可见她的身影。
自信、美丽,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真好,她一直向阳而活。
可喜悦之下,便只剩那一颗被失落、孤独占据的心。
不为她,为自己。
从前,他配不上她,如今,更是配不上。
况且,他还因杀人坐牢,罪孽深重,兴许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如此卑微到了尘埃,又怎敢去见她?
他也曾破罐子破摔地想过,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吧。
但幸得前半生太苦,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一对老夫妻尤为喜爱他,并给了他一份管账的工作,包吃包住,虽然工资不算高,倒也过得一帆风顺。
那天,南中的班级群响了又响。
他闲来无事,便打开了对话框,不想这一打开,却给他带来了希望。
许佳怡说,宋小檩会来参加同学会。
她会来???
她会来!!!
他疯了一样地高兴,不仅修整了发型,还穿上了买很久却从未穿过的西装。
他不奢望能与她相见,只求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于是,段易丞悄悄躲在门后,偷偷看她,但人还未看到,却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竟在众人的面前又一次维护了他!
一如当年的那场篮球比赛,她以自己单薄的身躯和盛大的勇气为他守护住了原本就属于他的荣耀,不管岁月如何偷走了时光,她始终与他同在、并和从前一样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宋小檩值得他为她孤注一掷的爱情。
她说,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灰尘也可以翩翩起舞。
他虽然身处黑暗,但也可以活成一束光,对吗?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正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他才敢换得今晚最后的一次重逢。
段易丞轻轻摩挲着指中的钻戒,质地异常光滑,原是经常把玩的缘故,都养成一种习惯了。
可到底,不过睹物思人罢了。
固然心中的遗憾还在,但心结已了。
他对着她离去的方向,顺着风,无声地说道——
“所以,宋小檩,我们此生不再见,祝你永远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他笑了笑,抬脚往反方向走去。
说不定,他的明天也会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