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檩几乎快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泣不成声之际，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埋在他的颈间痛痛快快地、无所顾虑地嚎啕大哭起来:“陆景衍……你这样为我，值得吗？”

　　他很隐忍，也很克制，却坚定无比，“值得啊。”

　　陈管家本是安静地开着车，听了一路的真相后，终是忍不住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

　　她委屈至极，也悔恨不已:“可是我……又害你双眼失明了，你明明已经承受这么多了，但到头来，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去报复你，我太坏了……你这样瞒着我，你要让我怎么原谅我自己？”

　　颗颗滚烫的热泪落在他的颈间，不仅灼肤，且灼心，她的头发更是刺得他微微的痒，而后，陆景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安慰道，“我心甘情愿的，所以小孩，你不用自责。”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他的指尖摸到她的下巴处，轻抵在她微张的唇上，止住那些未说完的愧疚话，“我让陈叔先送你回家。”

　　宋小檩使劲摇了摇头:“我不回家。”

　　他失笑，“那你想去哪？”

　　“你在哪，我就去哪。今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小孩。”

　　良久无言，窗外夜色下的路灯点缀了一条璀璨的街。

　　车来车往，络绎不绝。

　　他清冷了声音低低道，“我想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最后这点时光。”

　　没有误会，只有他与她的双向奔赴。

　　听之，宋小檩不解，却笃定地说:“陆景衍，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远远不只是现在的，往后的、余生的……全是我们的时光。”

　　“或许，我的眼睛是真的治不好呢。”

　　“不会的，一定治得好。”

　　“小孩，我是说如果……”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凛了一下，“如果，我的眼睛真的治不好呢？”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我说你的眼睛治得好，那就一定治得好。”她握过他的手抚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冰凉的指尖染上她的泪，指腹刷过她又长又柔的睫毛，“如果真的治不好，我就当你一辈子的眼睛。”

　　“你要一辈子跟着我？”

　　“从戏院里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会一辈子跟着你了。”

　　空气间，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只余风声。

　　但谁也不知道那一瞬，陆景衍在想什么呢。

　　或许，小到只想起那个被唱丑角的男人吓哭的女孩儿，又或许，大到想到了他的小孩从今往后每个熠熠生辉的日子。

　　透过车窗，他侧头看来。

　　虽然眸中不见她的影子，却感受得到那咫尺之间的呼吸。

　　他如藏着北极冰雪的眉眼，清晰地印入宋小檩的眼底。

　　目光沉然，又冷静。

　　她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想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耳边，他不疾不徐地缓缓道，“我的眼睛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我也不清楚，但这次去国外，应该要挺久一段时间。”

　　“我陪你去国外治眼睛。”

　　“不。”他摇头，“你不用陪我，其实，我的意思是、小孩，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陆景衍！”

　　她红着一双眼，眸底满是委屈，泛着令人怜爱的泪光，一颗心很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崩溃了，也无法再冷静:“你又想第二次抛弃我？如果我不知道真相也就算了，但如今我都知道所有的真相了，你还想着要推开我？为什么呢？还是你陆景衍觉得我宋小檩可同甘不可共苦吗？我六岁时，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八岁时，年迈的外婆也跟着去了，我举世无亲，这世间，还有什么苦是我不能承受的？”

　　宋小檩太失落了，破碎的心难以缝补:“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陆景衍伸手按住她，“小孩，你冷静点，我没有要抛弃你。”

　　“可你让我别等了，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二次抛弃。”

　　陈管家也在劝说:“小檩，这里停不了车。”

　　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反应激烈地拍打着车窗，“我不管，我要下车，既然你都抛弃我了，我又何必迷恋这最后的时光。如果不能停车，那我就跳车好了。”

　　最后，眼见情况逐渐不可收拾，陈管家只好靠路边停了车。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开了车门。

　　下车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景衍也跟着她下了车，陈管家在身后着急喊道:“大少爷……”

　　他的眼睛看不见，更别提独自行走在这黑夜中车来车往的街道上了。

　　“小孩……”可惜晚风吹散了他的声音。

　　但赌气归赌气，听着那不绝于耳的车喇叭声，宋小檩终究是放心不下，她顿住脚步，向后看去，就看见也同样跟她下了车的陆景衍。

　　那时，无往不利的他，伫立在风中的这一刻竟是那样的无助。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她。

　　她把天神拉下凡间与她共沉沦。

　　她骤然又是心痛又是生气，下意识慌乱着跑回去:“陆景衍，你跟着我下车干什么？”

　　看不见，可她的声音却近在耳畔，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陆景衍俯下身，顺着闷沉的呼吸，将她拥进怀里，下巴也顺势抵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开了口，“小孩，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好吗？你等我，你一定要在北城等我回来，就像那些年我等你一样，好不好？”

　　这番话，毫无预兆地击中了她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干涩的眼眶又涌出泪意，她问:“我不能陪着你去国外吗？”

　　“小孩，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双目失明的狼狈样子。”顿了顿，他却笑了，“而且，你要相信，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一如当初的阔别五年，她成了万人仰慕的大明星。

　　宋小檩终是不再犟下去了，搂紧了他，也重重点了头:“好，我等你回来，不论多久，我都会一直在北城等你回来，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记得回来。”

　　“嗯，我答应你。”

　　循着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气息，陆景衍低头吻了下来。

　　意料之外，也无法忍耐。

　　他俯下身去亲吻了他的小孩。

　　那是他毕生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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