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要不要比一比?
空气里,有尘埃徐徐落定。
往事蠢蠢欲动,就像是翻书时掉出来的一片落叶,被岁月浸染得发黄干枯,不复当年的颜色和光鲜,也不再惊艳。
忽然之间,宋小檩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很多年前,她还是南中的学生。
那时候,她很喜欢看电影,课后常常和许佳怡讨论剧情,但说实话,她喜欢的并不是看所谓的电影情节,而是陪她看电影的那个人。
但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的陆景衍却沉迷钻研于学业和物理实验,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一起看电影,这些年算起来,不超过十次。
而每一次,她都分外珍惜,像终于得到糖果的小孩。
她选的片子也大多是些科幻片。
但其实,她并不喜欢看科幻片。
之所以选科幻片,是因为播放时间比较长……
现在想想,只觉得当年太傻又太天真了。
几秒钟后,电影还未结束,宋小檩却突然站起身,当时她的脑子里没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想远离这个地方。
似察觉到她的决心,陆景衍终于放开了手。
昏弱视线中的她慢慢远去,他紧跟随后,却走得很慢。
倒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出了放映厅,原本不明的光线一下变得炽亮,有些刺眼。
她缓了好久,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小孩……”陆景衍扶着墙壁,跌跌撞撞缓慢地又格外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脸色微微苍白,眉间蕴着一抹深沉的痛意。
她刚想询问一声,这时司正郴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问:“电影结束了吗?你们是在等我吗?”
正巧,电影确实结束了。
人群三三两两从放映厅里走出来。
“诶,那个男生的眉目看着好像挺帅的,要不要上去要个微信?”
擦肩而过时,宋小檩听见了两女生的对话。
其中一个女生偷偷指着站在不远之外的陆景衍,悄悄问:“要不要啊?”另一个女生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刚才看他在影院里跌倒了好多次,眼睛是不是不太好啊……”
声音渐远,她却忽地有些愣住了。
他怎么会跌倒了好多次?是不是身体突然不太舒服?
至七岁那年染上了那一次寒后,他身子骨就变得弱,难道又是犯病了吗?
“小檩,那边有家射击馆,我带你去玩。”
司正郴的话成功扰乱了她的思绪,他拉过她的手臂,径直往射击馆走去,却又倏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眉毛上摆,显得张扬而狂野,朝靠着墙壁停留的陆景衍喊道:“喂,要不要比一比?”
这无疑是在正大光明地挑衅。
宋小檩暗暗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做太出格的事情。
但他像没察觉到一般,高仰着下巴,继续胆大妄为地挑衅:“怎么?你不敢了吗?”
闻言,陆景衍终于轻抬了抬眼皮,神色依旧冷淡,唯有眉间越发深沉,略微阴鸷,声音里也透着股冰冷,比寒风更刺骨,“比什么?”
司正郴则一副赢定了的表情:“三分钟,我们不比中靶心的次数,我们比谁击中的气球多谁就赢,怎么样?比不比?”
“比。”
当两个高大身影从宋小檩的面前掠过时,她震惊了。
陆景衍怎么还陪着司正郴胡闹了?
~
射击馆人挺多,耳边充斥着一道道枪声。
工作人员布置好现场设备,三分钟倒计时。
伴着哨声,及子弹上膛的声响,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气球靶,又不约而同地微眯起眸子,开始了这场无厘头的比赛。
司正郴从小在法国长大,除了骨子里独特的浪漫以外,他也热爱骑马、射击、赛车等较为狂野的运动。
但陆景衍不一样。
他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男人。
他更偏爱钻研物理实验。
可出乎宋小檩的意外,他的枪法竟不输司正郴半分。
他的肩削薄挺直,一丝不苟的长风衣愣是被穿出了正装的笔挺感,握着枪柄的手五指修长,口罩遮住看不清脸,唯有露出的那一双眼,眼神专注,隐隐有光。
她在心里忍不住想,上帝到底给这个男人关上哪一扇窗了?
刚开始,两人击中气球的速度与次数几乎不相上下。
但到了最后剩下的一分钟时,或许是为了渲染紧张的氛围,靶子周边的两排五颜六色的强光灯竟然毫无预兆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蓦然被闪到,下意识闭了眼。
再睁眼时,映入视野里的即是陆景衍那压抑在眉间的痛色,即使看不清脸,她似乎都能想象到藏匿在口罩之下的那张脸到底有多么苍白。
他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最后手枪还是从掌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那一刻,他像是被折翼在阳光下的鸟。
破碎,颓废。
骤然失了全部的生命。
另一边,司正郴察觉到不对劲,低头一瞧果然看见了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那把枪,桀骜瞬间爬上了眉梢,他笑得恣肆,“承认吧,你输了。”
陆景衍没说话,他俯下身捡起那把枪,把它搁在架上后,步子缓慢地走出了射击室。
全程当司正郴不存在一般。
“喂喂喂,你输了还不承认啊?你枪都脱手了,这可比脱靶还严重呢,不是我故意坑你啊……”
宋小檩的目光下意识追随陆景衍而去,那样高大的一个背影却透着一股反差极强烈的失落和孤独感,她隐隐担忧,边制止住了司正郴未说完的话:“行了,你别说了。”
司正郴颇不服气:“明明我赢了啊,枪脱手比弹脱靶还严重呢……”
看着她越发不悦的眼神,他到底是不敢再说话了。
~
傍晚天边晕染了一片彩霞,暮色撩人。
正准备上车时,司正郴的手机凑巧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后,他脸色差极了。
毫无意外,又被经纪人给骂了。
宋小檩叉着腰,审问的语气:“你又是自己偷跑出来玩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晚上没法陪你了,我要回去录歌了。”
她摆摆手,“快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她,再看一眼她身后的陆景衍,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道:“小檩,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啊,我才能安心……对了,你别随便让某个男人进屋啊。”
某个男人,尤其这四个字咬牙得格外重。
谁都知道,他意有所指。
“知道了,知道了。”
送别司正郴,这只叽叽喳喳的鸟终于暂时消失了。
空气间难得安静了下来。
连微风从耳旁轻轻掠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