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琅回头，只见秦家大门在她面前缓缓闭合。

　　云琅神色一暗，瞥了一眼屋里的人，顾泯执意留她，她想跑是跑不了的。

　　于是她回到长桌前坐下，拿起调羹慢慢吃一碗汤。

　　之前顾及情绪，苏云琅不想跟顾泯闹翻，但既然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也没什么顾忌不顾忌一说了。

　　所以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云琅折腾了一大顿，肚子里真挺饿的。但她吃得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是一副能把别人气死的姿态。

　　顾泯讽刺地笑了：“你这个样子，跟秦桑可真像。”

　　苏云琅又盛了一勺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天天与秦桑生活在一起，当然跟他像啊。”

　　顾泯冷哼一声，不知怎么地，也坐了下来，摆出要吃饭的派头。

　　佣人赶忙把摔碎的杯碗撤走，为顾泯换上新菜。苏云琅虽然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偷偷用余光观察顾泯的反应。

　　顾泯夹了一块鲜笋，放在嘴里嚼了嚼。

　　苏云琅问：“奶奶要寂寞的话，我可以时常回来陪您。不过……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顾泯继续虚与委蛇：“秦桑什么时候来接你，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走。”

　　苏云琅心里一咯噔，这话说得好生暧昧。自己被拘着，连个电话也不能打，秦桑什么时候能找来？

　　秦宅的信号肯定没有屏蔽，要不要摸出手机，偷偷给秦桑打个电话？

　　苏云琅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把右手伸进包包，去摸手机上的紧急呼叫按钮，却见顾泯瞪了她一眼。

　　“顾青，把少夫人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原来送她来的司机叫顾青，是顾家的人。

　　顾青向云琅行了一礼，接过她手上的包包，顾青手劲很大，云琅死死拽着包带，仍被他抓了过去。

　　顾青翻了翻包，把云琅的手机、储存卡找了出来。顾泯瞥了一眼道：“都扔了。”

　　“别！”

　　储存卡里装着的庆生照片，是云琅这几天来所有的心血。她真的想给秦桑好好过个生日，庆祝他前途似锦的三十岁。

　　这几天的她一反常态，过得忙碌又开心。她心里怀揣一个甜甜的秘密，想要秦桑发现，又害怕他发现，苏云琅像个小女孩似的期待着，想象秦桑看到照片时的欣喜。

　　不在了。

　　那些照片，那些鼓足勇气未说的话，一下都没有了。

　　顾泯看了云琅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扔掉。”

　　阿青应了一声，转身把手机和储存卡丢到粉碎机里。

　　咔咔，咔咔，粉碎机的闷响，刺激着云琅的神经，她突然把调羹扔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

　　“等一下，孙媳妇。”

　　顾泯还在餐桌前坐着，她眼里的血红已经褪去，现出一股瘦骨嶙峋的肃杀气。苏云琅傲然回应着这股肃杀，泠泠有声地说：“奶奶有什么事么？是要囚禁我，还是想限制我的自由？”

　　顾泯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似泰山的重，也似鸿毛的轻。“我只想跟你说，爱情一点都不伟大，它是可以杀死的。时间杀死了你对秦野的爱，终有一天，也会杀死秦桑的。”

　　苏云琅被关在秦家的一间密室里。这间密室的构造十分奇特，四周全是墙壁，密不透风。

　　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墙壁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做的，房间虽然没有窗户，但一点都不觉得闷。

　　除此之外，这间密室跟囚牢差不多，灰灰的墙，惨白的天花板，只有一张小床，一套监控设备，一个大大的液晶显示器。

　　秦家的佣人有送饭进来，苏云琅一口也没有吃。她毫无胃口地躺在床上，想着顾泯的那句话。

　　——爱是可以杀死的。

　　美丽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苏云琅想，爱情是脆弱的吗？正因为它的脆弱，无数恩爱夫妻变成了怨侣，她们忘记了爱的初衷，在世俗中迷失自己。

　　假如阿野还活着，假如自己嫁给了他，夫妻四年，他们会不会也不爱了？

　　秦野是个单纯的大孩子，从一定程度上说，云琅照顾他，比他照顾云琅要多得多。一个声音小小地说：苏云琅，你是喜欢秦桑的，你喜欢被人宠爱，被重视的感觉。

　　所以顾泯说得没错，你的心，早已经偏向秦桑，你早已不爱秦野了，你把秦野，彻彻底底地放弃了！

　　“不！”

　　苏云琅发出一声大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没人能听见这句喊声。

　　狭小的空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苏云琅焦躁地从床上翻下来，在小房间里走来走去。几点了？她焦虑地想了想，佣人来送过两次饭，是不是已经深夜了？

　　苏云琅摸着自己的心跳声，用心跳判断着时间。顾泯一直坐在秦家客厅，开着几盏灯，光线昏黄，就像中午等着她一样。

　　可是秦桑迟迟没有来。

　　苏云琅心里一空，突然闪过很多可怕的念头。秦桑找不到她，秦桑不要她了，或者他自己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来不了了！

　　苏云琅甩甩脑袋，想把这些杞人忧天的想法甩走。突然，她见监视器闪烁了一下，有人走近秦家大宅，打开了大厅里的灯。

　　秦桑！

　　苏云琅捂住嘴，咽下一句并不存在的尖叫。

　　秦桑只身前来，他穿着一件黑衣，左手打着绷带，绷带染血，黑衣如丧。

　　看到大厅中央的顾泯，秦桑一点都不惊讶。他有着超出常人的自制力，要知道，白天苏云琅可是被顾泯吓了一大跳。

　　秦桑淡淡地说：“我来找琅琅。”

　　顾泯笑得十分虚浮，多年商场浸淫，让她拥有强大的震慑力。顾泯不理秦桑的问话，反问他道：“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两个人的语气全都冷冰冰的，孙子不像孙子，奶奶不像奶奶。

　　秦桑心中惦念着苏云琅，但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跟顾泯周旋。他像一棵青松，傲然挺立地站着：“你想问什么？”

　　顾泯诡然一笑，这笑容带给云琅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她问：“秦桑，你说，爱情是不是很容易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