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泯嗤笑道：“倒是跟她婆婆不同，是个不服软的硬骨头。”

　　替苏云琅说话的是陈妈，秦家宅院里最好心的老妈妈。陈妈接着道：“是啊，少夫人的脾气，跟少爷有些像呢，少爷小时候罚跪，也是一声不吭，怎么都不求饶。”

　　苏云琅正在蒲团上跪着，顾泯坐在她身边，她不跪鬼神，不跪祖宗，跪的是秦野的遗像。

　　云琅思维已经不太清楚了，听到秦桑的名字，她的身形微微一动。瘦弱的身子向一侧倒去。

　　云琅闭着眼睛，打算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却被一个人好好地抱在怀中，并没有落在地上。

　　那个怀抱非常暖，非常温柔，云琅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深深埋在那个人的怀里。

　　秦桑抚了抚云琅的头发，像在对一件珍爱的宝贝。

　　顾泯厌恶地看了一眼秦桑，居高临下地说：“你倒是很聪明。”

　　顾小小是顾家亲族的女儿，对秦桑有非同一般的喜爱。借此机会，顾泯让她假扮了苏云琅，掉包来到秦桑身边。

　　顾泯当然没指望顾小小能糊弄太久，她想的的，假如秦桑跟顾小小有了肌肤之亲，大概就很难面对苏云琅了。

　　顾泯就想用这样的情况恶心秦桑，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秦桑识破了。

　　秦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顾氏股票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针对琅琅？”

　　顾泯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三分偏执，三分凄惶：“呵呵，我让孙媳妇来看看小野，有错吗？我让她永远记住小野，有错吗？”

　　听到秦野的名字，秦桑眉头一蹙，神情冷冽如冰刃。“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亏欠秦野。我没有，琅琅更没有，你不要顶着秦野的名义，到处宣扬自己的偏执，秦野在天有灵，也会替你感到羞耻！”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顾泯脸色发白，是一副气大了的模样：“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秦桑接着顾泯的话反问，“你难道不觉得，你已经抱着秦野的死太久了么？”

　　如果是一般老太太，大概要被秦桑的质问激怒了。但顾泯就是顾泯，她很快平静下来。

　　顾泯淡淡地抚着心口说：“我对小野的爱，也不是能轻易杀死的。只要不死，爱就阴魂不散，总有一天，我要像你讨回来……”

　　顾泯不明声色地笑了一下：“罢了，孙媳妇就让你带回去，我老太太今天累了，也懒得折腾了。”

　　但她的笑容那么淡，那么不怀好意，顾泯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没有必要强留苏云琅了。

　　秦桑打横抱起苏云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的手上还有伤，但他执意抱着苏云琅不松手。云琅已经严重脱水，他不敢想象，假如自己再晚来一会儿，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秦桑蹭了蹭云琅的脸，把她抱的更紧了一点。

　　回到湖边别墅后，陈医生来为苏云琅诊脉。秦桑守在苏云琅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灰眼睛里荡着浅浅的波光，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陈医生摘下听诊器：“秦先生，你们最近受伤有点勤啊！苏小姐的伤没有大碍，好好休息，注意饮食就行了。只是秦先生，你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右胳膊再不好好调养，可真的要废了啊！”

　　秦桑看了一眼受伤的右手，眸色淡淡，心绪没有什么波动。

　　在珍爱的人面前，他总是把自己看得格外渺小，格外地轻。即使知道自己的手要废掉，他还是忍不住要抱琅琅，亲近琅琅，他无法忍受与琅琅分离的感觉，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医生收拾好医药箱往外走，他仿佛能看穿秦桑心思似的，絮絮叨叨又嘱咐了一遍：“注意保护你的手啊！”

　　秦桑回到苏云琅身边。

　　他为云琅换好棉白色的干净睡衣，坐下来，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云琅的脸蛋红扑扑的，但她好像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还皱着眉，秦桑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峰，却听苏云琅在梦中大叫：“阿野！”

　　秦桑停住了动作。

　　苏云琅像个无助的小婴儿，又连声呼了几声秦野。那一声声的“阿野”，让秦桑的眸色越来越深。终于，他叹了一口气，把苏云琅抱在怀里。

　　秦桑说：“我在。”

　　这是他第一次假扮秦野，因为苏云琅不断喊着秦野的名字，只有秦野的怀抱才能安慰她。秦桑的心里非常苦涩，充满对秦野的嫉妒。但他又不能嫉妒，因为秦野是自己的亲弟弟，秦野那么崇拜他，像神祇一样仰望着他……

　　不管顾泯想做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祠堂长跪激起了苏云琅的记忆，秦野像幽灵一样，又一次插在苏云琅和秦桑之间。

　　秦桑并没有怪苏云琅，而是感到了一丝心疼。

　　云琅受的折磨并不比他少。

　　秦桑正抱着云琅，电话铃“嗡嗡”响了起来——是秦海清。

　　秦桑没心情接秦海清的电话，但那铃声非常坚韧，响个不停。秦桑几乎能想象到秦海清那张急切地脸，他无可奈何地点开通话键：“喂？”

　　秦海清的声音听起来蛮开心的：“喂，小桑，生日过的怎么样？前几天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想到前几天的遭遇，秦桑淡淡沉眸，说道：“还可以吧……”

　　秦海清问：“还可以？琅琅不是特地给你准备了礼物吗？我以为你回很高兴呢，结果是‘还可以’？”

　　秦海清以牵线搭桥，助攻秦桑的感情为己任。前几天，她刚向云琅透露了秦桑的生日，现在便迫不及待地来验收结果。听到秦桑的一句“还可以”，秦海清还蛮失望的。

　　秦桑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问：“琅琅为我准备了礼物？”

　　“嗯，你还不知道？”秦海清说，“不过，我也不知道琅琅准备了什么礼物……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秦桑挂掉电话，突然想起顾泯给他看的那些照片。

　　照片里是一些甜蜜的情话，虽然没有称名，但能感觉到琅琅满满的爱意。秦桑的心中涌上一阵欣喜，难道，这些是琅琅写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