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琅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问：“秦桑？”

　　不可能，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跟她说话的人还是秦野，为什么只过了很短的时间，秦野就变成了秦桑？

　　苏云琅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人格的切换，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那更像一场力量博弈，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强大的秦桑，会不断争夺身体控制权。

　　苏云琅走到秦桑身边，尽量平静地帮他掖了掖被角。“你饿不饿，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叫医院给你送点粥来喝？”

　　秦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黑漆漆的眼睛，直直望到她的心里。“看来，你已经看过DV，知道人格分裂的始末了。琅琅，你失望吗？睁开眼睛吗，发现秦野又变成了我，有没有升上云端，又跌落地狱的感觉？”

　　秦桑无法控制自己语气中的讽刺。刚才渡过的几个小时，他的人格并没有完全沉睡，而是像做梦一样，能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话。

　　秦桑听到了，每个人都在庆祝秦野回归，他听见了顾湘的欢呼，穆子易的调侃，顾安东的疑问。

　　大家好像集体得了遗忘症，忘记了秦野的苏醒，代表着他的沉睡。他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也可能坠落到记忆黑洞里。

　　穆子易叽叽喳喳问着秦野问题，他还是他的独家医师呢，这么快就把他抛到脑后了，顾安东还说过很欣赏他，与他惺惺相惜，要做一对商业上的朋友呢。

　　秦桑有些吃醋地想。

　　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唯一挂在心上的，只有琅琅。只要琅琅站在他这边，他什么都可以不介意……

　　秦桑屏气凝神，等待着苏云琅的回答。琅琅不可能不在意他吧？几年来的陪伴，对云琅而言意味着什么？秦桑不断拷问着自己，然而，他得到的是一个软绵绵的，让人崩溃的答案。

　　“好了湘湘，你别问阿野这么多，他刚醒过来，再问要吃不消了。”

　　“阿野，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你要不要睡一下，我给你倒水喝？”

　　“阿野，你别胡思乱想，你回来，我当然是最高兴的……”

　　“阿野……”

　　“阿野……”

　　苏云琅的口中反复出现着秦野，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思念了四年的男人。而谈到跟秦桑有关的话题，她要么沉默，要么一副不愿意提及的样子。

　　秦桑躲在秦野的意识之后，觉得自己快崩溃了。难道，自己对琅琅来说，还像一个污点似的，让她避之不及的家伙吗？那他四年的守护算什么，他一次次淬炼人格，陪伴在琅琅身边，有为的什么？

　　幸好，秦桑是强大的，他完全有掌控这一切的能力。睡梦是秦野意识最薄弱的时候，秦桑趁着秦野在睡觉，重新夺回了身体所有权。

　　可是夺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秦桑紧紧抓着苏云琅的手腕，酷黑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浓浓的不甘心。“苏云琅，如果秦野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棘手的问题了！

　　苏云琅依偎在秦桑身边，愣愣地发着呆，秦桑无关英挺，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了。

　　秦桑身上充满了霸道的王者气息，这是秦野所不具备的。不管秦野再怎么成长，他也不可能像秦桑一样，让人有被信赖、被保护的感觉……

　　苏云琅低下了头，秦桑不知道的是，刚才，他完全误会了她。

　　刚才的谈话中，苏云琅没有提起秦桑，但这并不意味着，秦桑对她不重要。相反，正是因为秦桑太重要了，她每每想起他，都有心脏抽痛的感觉。

　　正是这种抽痛感，让苏云琅好几次错过了提问的机会。等她跟秦野独处时，她又不好特地提起秦桑。所以，两个人又无声无息地，默默地误会了彼此。

　　苏云琅心里皱成一团，每一个皱褶，每一份担心，都是为了秦桑。但秦桑忽略了这些，他们像两条被命运捉弄的相交线，又一次渐行渐远。

　　苏云琅神思回潮，小声挣了挣：“放手，秦桑，你弄疼我了！”

　　苏云琅伸出没被抓住的一只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秦桑神思一晃，记起云琅是有孕在身的人。

　　自己对她，有点太粗暴了。

　　秦桑眼中闪过了一波后悔，与此相伴的，还有淡淡的忧伤。他看着苏云琅，好想她是一个脆弱的小玻璃人，自己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对不起。”

　　秦桑触电似的，疏离地放开了云琅的手。他淡淡对苏云琅说了句对不起，云琅还想解释什么，但他闭上眼睛，表示自己不想听。

　　“我累了，琅琅，如果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说罢，秦桑真的拉上被子，一副很疲倦的样子。苏云琅默了默，知道他是在逃避一些东西，但苏云琅没法逼迫秦桑，甚至他回避的东西，也是她所害怕的。

　　苏云琅又为秦桑掖了掖被角，正像几小时之前，她为秦野盖被子那样。不过现在，苏云琅的心情更加复杂，因为她发现，秦桑和秦野的人格可能会频繁改变，等他下一次苏醒，她已经无法知道，他身体里到底是谁的灵魂……

　　第二天，早晨八点。

　　“你说什么？”电话那边，顾湘的声音提高一个八度，“你说，秦桑他，秦桑他回来了？”

　　苏云琅嗯了一声，虽然她在离病房很远的走廊，但她还是压低声音，唯恐秦桑听到。苏云琅向顾湘解释，什么叫“秦桑回来了”，顾湘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你说昨天我们走后，秦野和秦桑就交换了人格，今天早晨他又睡了一觉，但人格没有换过来，依旧是秦桑？”

　　苏云琅问问吞吞地说：“嗯，穆子易不是说了吗？大概秦桑的人格更强一些，秦野比较脆弱。他们两的人格，并不是睡一觉就能换过来这么简单。我觉得，秦野的人格回来，是需要特定机缘的，上一次，是施宏强的绑架，下一次，不知道需要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