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五分钟之后，顾青指挥一群人，抬进来一个大柜子。

　　那柜子是老式衣柜，外面是棕黄色外漆，里面黑沉沉的。

　　苏云琅记得，自己小时候后喜欢在柜子里玩捉迷藏游戏。不过柜子里面很闷，她坚持不了多久，经常在开柜门的时候被小伙伴抓住了。

　　顾泯笑着问：“这个柜子，你觉得熟悉么？你长大之后，我也没舍得丢，果然，又到了用上它的时候。”

　　顾泯说起柜子时的表情，像在提一套血淋淋的刑具。秦桑高大的身材投下一片阴影，苏云琅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秦桑抿了抿唇，但没有说什么。

　　他准备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显然，这没有达到顾泯想要的效果。顾泯向顾青使了个颜色，紧接着，大厅里出现了一大群农民工。

　　民工们扛着电钻、电锯，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木头。苏云琅看着这些，心里更疑惑了。

　　顾泯是要干什么？

　　秦桑的表情仍然是紧绷的，他的侧脸清隽而冷漠，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但他在紧张，很紧张。

　　苏云琅觉得，自己也快要爆炸了！

　　“请吧。”顾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还是你退缩了？”

　　秦桑迈开步子，苏云琅发现，他是要钻到柜子里去。但秦桑钻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问顾泯：“时间？”

　　顾泯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桑索性把话说开：“要在里面呆多久，你才肯放琅琅出来？”

　　顾泯说：“一天一夜。”

　　没有吃，没有喝，被关在黑漆漆的柜子里，一天一夜。

　　秦桑说：“好。”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正指向午夜十二点。“明天这个时候，你放云琅回家。在这期间，你不许虐待她，在事情结束后，也别告诉她我在哪里。”

　　顾泯递给秦桑一个小小的感应器：“如果撑不住了，就按这个按钮，我会让人放你出来，不过……”

　　“不过苏云琅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顾泯故意给秦桑留了个口子，让秦桑有软弱的机会，秦桑却把感应器放在长桌上，离自己远远的。

　　他说：“我不需要这个。”

　　顾泯扬了扬眉，嘲讽道：“还是这么喜欢逞英雄。”

　　秦桑不想跟顾泯再多纠缠，他伸开长腿，迈到柜子里。小时候宽敞的衣柜，对他来说有点挤了。他蜷缩着手脚，才能勉强把门关上，苏云琅觉得，秦桑缩在里面肯定挺难受的。

　　顾泯在柜外上了锁。

　　苏云琅还不知道建筑工人是做什么用的，但她明白，一定不是什么善意的好用处。

　　“秦桑！”她大声拍打房门，指望有人能听见她的呼救。

　　没有用的，整个大宅都在顾泯的控制下，每一个佣人，都是顾泯的帮凶。

　　“开始吧。”顾泯说。

　　话音既落，大宅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电钻声！

　　就是那种装修时，能把人逼疯的电钻声音。苏云琅平时最讨厌这种声音，连五分钟都听不得。

　　由于苏云琅是透过监视器听到的，声音已经轻了很多，就算这样，苏云琅都觉得难以忍受。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浮气躁。

　　在心理学上，还有人因为噪音致死、致疯的先例，苏云琅是心理学学士出身，对这个最为了解。

　　这就是顾泯对秦桑的惩罚？

　　幽闭密室（还不是密室，只是个小小的柜子）、噪音刺激，让他不吃不喝一天一夜？

　　每一个刺激，都足以把人击垮，顾泯还将这三个叠加起来，让秦桑全无招架之术！

　　顾泯听着刺耳的电钻声，脸上的表情倒挺愉悦。但，她不是喜欢电钻的声音，而是喜欢折磨秦桑的感觉。顾泯掏出一把钥匙，将柜子门紧紧锁住，这样除了他，谁都没法救秦桑，秦桑只能站在柜子里，忍受不堪的折磨！

　　柜子上掏了个孔，确保秦桑不会被憋死，但就算这样，里面的空气也非常污浊。

　　“好好钻，别停下。”顾泯神采奕奕地命令，“年老了，精神衰弱，我要去隔壁楼上睡，才能睡着。”

　　说罢，顾泯就像老佛爷带着一群小跟班，把顾青他们带走了。

　　苏云琅震惊地盯着屏幕，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在秦家发生。从她小时候起，云城人提起秦家，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敢仰视的感觉。却没想到，最肮脏，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正是在秦家发生！

　　苏云琅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她已经学会镜像读数，通过监控里的一只钟表判断时间。一点了，两点了，时间仍过得那么漫长。

　　秦桑被锁在柜子里，工人们抵着木头拼命地钻。工人们带着降噪耳罩，降低噪音，而且他们每半小时换一班。

　　就算这样，工人们脸上仍露出困倦、不耐烦的表情。

　　一个年轻的工人A说：“这个老太太有什么病？里面的人跟她有仇吗？”

　　工人B说：“不要乱讲话，这里有监控器，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一个年纪大的工人C说：“不会的，这个点儿，老太太也该睡了。而且这里面不是什么仇人，反而是她的亲孙子！”

　　大家均“啊”地惊叫出声，没想到老工人还知道内情，工人C说：“当然，秦……里面的男人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就经常来秦家做这件事。当时他还很小，被他奶奶关在衣橱里，我们拿着电钻拼命钻。都不忍心啊，小男孩哭得那么惨，可是，没有别的办法。”

　　“唉……”

　　工人们脸上一片沉默，都觉得大家族里面的事情太复杂，还是做个小老百姓开心。他们不敢耽搁太久，拿起钻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噪音攻击。

　　苏云琅愣愣地坐在床上，把脸埋在双手中，忍不住抽泣起来。

　　她经常骂秦桑，说他是个不通人情的怪物。她觉得秦桑从小养尊处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他冷漠，他坚硬，顾泯说他是反……社会人格的时候，苏云琅还有一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感觉。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顾泯口口声声诋毁秦桑，说秦桑具备反……社会人格，可她没有说过，秦桑的人格正是被她扭曲的，是她，毁了秦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