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琅眸光淡淡：“李大夫，以后……我还有多大几率能怀孕？”

　　她并不像一些渴望孩子的女人，用恳求的，甚至有些急切的语气问这个问题，苏云琅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在问一件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只有紧紧交握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紧张。

　　李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沉思道：“我先开个方子你吃吃看，会有一定调理作用，但究竟能不能怀孕，还要看机缘……”

　　苏云琅点点头，知道这是希望不大的意思。

　　她礼貌地接过药方，跟顾湘一起送李老大夫出门。回到房间以后，顾湘迫不及待地问：“琅琅，你流过产？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苏云琅不想回答顾湘的问题，四年前的流产在秦桑的一手控制下完成，秦雄、林淑琴，甚至她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

　　就连老太太顾泯，也是在不久前发现真相的。

　　苏云琅无数次想过，假如自己当时坚持一点，把事情闹得更大、更严重，是不是就能保住这个孩子？

　　也许吧……

　　她对秦家的财产没有兴趣，只想找一个偏远的城市，把孩子生下来。

　　苏云琅轻声回答顾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顾湘回过神来，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在她想来，云琅流产的孩子一定是秦桑的，云琅厌恶这个孩子，才会对他（她）的存在避而不谈，好像从来没怀过孕一样。

　　顾湘的心中，甚至涌现出一丝欣慰。看来，云琅真的一心记挂着秦野，就算怀过秦桑的孩子，也狠心把他做掉了。

　　“再在这休息一阵吧，等我拿这个药方，去我们医院开药。”顾湘看着云琅苍白的模样，十分心疼地说。

　　云琅咬着嘴唇，默默摇了摇头。

　　“我还是回家歇着吧，现在是大白天，秦桑不会在家的。”

　　顾湘想想也是，鼎泰高层最近比较动荡，秦桑大概忙着处理各种杂事。于是不再多说，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别，顾湘去医院上班，苏云琅打车回湖边别墅。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苏云琅没有心情吃饭，抱着一本书窝在沙发上。

　　客厅的一侧是大大的玻璃窗，阳光洒满静谧的房间，给人的感觉舒服而温暖。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苏云琅却一点也感受不到高兴。她还没从昨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仿佛一闭上眼，就能会想到种种不堪的事情。

　　云琅从沙发上爬起来，打算给自己冲一杯安定心神的柠檬水。

　　酸甜的柠檬水平复了心情，云琅握着水杯，还没喝到一半，只见一辆陌生的法拉利从窗前驶过，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皱起了眉。

　　虽然云琅没有见过这辆法拉利，但确信一定是秦桑买的——每当秦桑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买车。

　　湖边别墅的治安很好，秦桑也特意加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如此自由地出入。

　　法拉利吗……

　　苏云琅盯着杯子里的柠檬看了一会儿，没法确定秦桑这回的怒气有多大。

　　买越贵的车，大概就预示他越生气吧。

　　车子的引擎声慢慢熄灭，随即门被打开，秦桑大步走了进来。

　　秦桑穿着一身正装，他把包甩在沙发上，开始不耐烦地解领带。领带解了一半，秦桑看到在客厅里静立的苏云琅，他停下动作，意味不明地问：“你刚刚见了顾安东？”

　　她只不过在宾馆里逗留了一会儿，见了顾家的家庭医生（还是在顾湘的陪伴下），传到他耳朵里，就成了她与顾安东私会了。

　　云琅深吸了一口气：“你监视我？”

　　没等秦桑回答，苏云琅自己笑了一声：“当然，那不是监视，而是你的关心、宠爱、在意。我要敢表现出不舒服，那就算不识好歹，被猪油蒙了心……”

　　“就算我见了顾安东，你又能怎么样？”苏云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她故意揪住秦桑的话茬不放，发泄着自己的怨怒。“你要囚禁我，跟我离婚？”

　　对于苏云琅的表现，秦桑非常意外。

　　解着领带的手一顿，秦桑淡淡开口，声音一片平静：“顾安东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

　　“哈。”

　　苏云琅笑了一声，这声笑像是一阵号角，宣告她要与秦桑正式开战。“生气？我才不会生气。我也没有见顾安东，而是让顾家的家庭医生把了把脉。”

　　“医生说我身体受损，以后很难怀孕了。我听到以后，心里简直松了一大口气。”

　　“秦桑，想要孩子的话，劝你去找别的女人吧。”苏云琅畅快地笑着说，“我就像你妈说的那样，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亏你瞒了这么多年，还表现出很想跟我生孩子的样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苏云琅一边发泄，一边在心里说着否定的话。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出她真正的心声——她用讽刺掩饰自己的难过，不想让秦桑知道，医生的诊断给她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或许她怨恨秦桑，但那是恨他隐瞒了她的身体状况。秦桑什么都知道，但他像瞒傻子似的欺骗她，让她从紧张，到凄惶，再从人间坠落地狱！

　　她很难有孩子了。

　　不会有一个小生命枕在她的臂弯，甜甜地叫她妈妈了！

　　尽管她的孩子，注定流着秦桑的血液，尽管她曾千方百计，避免这个生命出现。但当她意识到孩子永远不会到来，云琅的心里是那么地空，她真想大哭一场，把自己的委屈和失落都哭出来。

　　可她为什么而哭？为了自己，为了秦野，还是为了秦桑？

　　苏云琅不会哭，她只会带上面具，把最伤人的话赐给秦桑。“你满意了？”苏云琅逼近一步，丝毫不管秦桑的脸色是多么苍白。“四年前流掉那个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预想到今天？”

　　她的笑容，是世上最锋利的刀。

　　她的言语，一片一片凌迟着他的心。

　　“秦桑，这是你的报应啊——！四年前，你杀死秦野的孩子，四年后，就要与我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