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下厨
“我前几天还看见它们的演出信息,只可惜那时候票已经卖光了。”
“嗯。”宋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原来在维也纳听过一次,贝多芬第八,实在太过瘾了!”蒋邵川喜欢古典音乐,一说起这个就不由自主地雀跃,“我现在都还能回忆起当时在现场听演奏的那种震撼——今天他们是什么曲目?”
宋芙走进卧室,在床头坐下,简短地说,“也有贝多芬第八,还有《英雄的生涯》。”
“噢。”蒋邵川觉得她兴致不高,看上去还有点累的样子,便没再继续聊这个,斜倚在门框上问他,“你饿不饿?我今天在家里做了千层蛋糕,你要吃吗?”
千层蛋糕,宋芙最爱的甜品。
她猛地撩起眼皮看过去,“你会做千层蛋糕?”
蒋邵川颇为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就是之前无聊的时候学着做的,不保证好吃。”
蒋邵川垂下眼睛,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猩红的火星在他指尖一跳,很快被按灭在烟灰缸里,“不吃了,我刚吃过东西回来的。”她帮忙盖好烟灰缸,阻止呛人的烟雾四下逃散,然后站起来,从角落里拎出一只黑色的大行李箱。
蒋邵川怔了会儿,问她,“你要出差吗?”
宋芙本想说是,可刚要张口,又把话咽回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决定实话实说,“我去朋友家借住几天。”
蒋邵川看上去更茫然了,“朋友家,林羽?”
“嗯。”
“为什么?”
“……”
“他不开心我住这儿?”
“不是。”
“那为什么?”
“蒋邵川,”宋芙叹一口气喊了声他的名字,又说,“你就安心住在这儿,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在外面另找房子,林羽家不过是借我过渡几天。”
蒋邵川看着她,像是难以置信,可慢慢地又好似懂了什么,目光沉下来,艰难地问她,“你要躲我吗?”
宋芙回答,“别多想,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住。”
她蹲下身去开行李箱,被蒋邵川紧紧握住了手腕。
两人都暗自使劲,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有所僵持。
片刻之后,宋芙毫无预料地被一种微带疼痛的讶异击中,这让她的心变得绵软而无力。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一次无声的对峙中,蒋邵川竟然红了眼眶。
简直不像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这个夜晚,这间卧室,这只行李箱,这个人,都是假的吧?蒋邵川怎么会为她,为一件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感到难过?
宋芙静静地打量着他,眼看他的眼睛里攀上几缕血丝,又眼看他平复下来,迅速地,没留太多痕迹。
只是手上抓着她的力道仍然不减。
“蒋邵川,你想怎么样?”宋芙疲倦地问他。
“这里是你家。”蒋邵川的声音染上一种未成熟的果子的涩和麻,压得很低,沉到十几层以下的地里去,“要走也应该是我走。”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然后收拾衣服和常用物品,胡乱地往那只旧行李箱里塞,他的动作很快,很仓惶,更像要逃。宋芙一直看着。十几分钟,或者更短,或者更长,之后,他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剩下的东西我明天找人来搬吧,今天来不及了。”他对宋芙说。
客厅里其实早已经陆陆续续堆满了他托运过来的各种大件儿行李,其中还有一只吉他,他都没有来得及收。
此时那只吉他靠在沙发边上,他拉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走过去,不小心被绊到,吉他摔在地上,木质的琴身闷闷一响,琴弦空空地颤了几下,总之声音不大动听。
蒋邵川又沉默地把吉他装在包里放好,索性也一块儿背上了。
宋芙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蒋邵川语调轻快地说,“我有朋友的。”
他慢慢地往门口走,背影实在脆弱而单薄,那只吉他明明不重,可好像要压倒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芙喊住他,“蒋邵川!”
蒋邵川停住。
宋芙顿了顿,问出个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你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回来?”
当初他说国外有工作就离开了,好几个月她都不曾收到男人的一丁点儿消息。
蒋邵川转头,轻轻一笑,“我说我为了你,我想你了,你相信吗?”
更大的城市拉扯出更遥远的距离,两人的生活截然不同,宋芙维持了自己一贯冷清的风格,身边好友不过三两个,而蒋邵川呼朋唤友,除了工作,还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放在交际、娱乐和恋爱上。
他依然喜欢黑色长直发、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彩虹的女孩子,虽然还是不定性,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层面的从一而终。
宋芙慢慢地觉得他是有目的的,在一次闲谈中问他,“蒋邵川,你在找什么呢?”
蒋邵川坐在旁边的双杠上,一条腿曲起来搭在对面,另一条腿垂下去晃荡着,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反问道,“找什么?找一个温暖的怀抱?”
宋芙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蒋邵川又笑,“你不要给我找借口啦,我就是这样的人嘛,有时候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补充,“也就你,愿意随我折腾了。”
宋芙敛眉,满脸都是对他这样妄自菲薄的不赞同。
蒋邵川就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捏出她嘴角的一个弧度来,轻声说,“你呀,太傻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轻松的姿态相处,唯一有一次稍有越界,是在孩子们的那个暑假,他们一块组织去一座古镇上写生的某个夜里。
那时他们两个被安排住同一间房,就一张大床,两只枕头,一床薄被,再不能更近。
宋芙几乎每天都是贴着床沿睡觉,硬生生和蒋邵川隔出一条银河,可蒋邵川睡相欠佳,尽管如此她还是反反复复被那具温热的躯体碰到,发一身的汗,再往外挪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