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大哥与二哥皆不在家,弟弟妹妹也入了学府,一月只回家三天,萧易拜见了依然在禁足的林锦并寒暄片刻后,就回了自己的小院落。仍是熟悉的样子,那棵海棠树依旧生机勃勃,连卧室都有仆人提前打扫的一尘不染。
一夜安睡,无梦无思异常平和。晨起时,这平和终于被打破了。
“我要百万俘虏!小子你能不能给我弄来?”
来人正是那位“惹不起的”顾之章。
见面第一句话,把萧易弄的满头雾水……
“顾伯父,此话从何说起,我那区区龙尾关,守军不过四千余人,莫说百万,就是一万未必敢惦记啊!您老说的是俘虏,定是该知晓那不是百万头猪啊……”
莫名其妙的,萧易就陷入了顾之章的节奏中……
“老夫昨夜知道泰西使团入城后,连夜扣宫门觐见,在一旁听了使团所请!大周要用兵了,天子有意任你做先锋!一百万,老夫不多要!”
萧易;“……”
“行,若我为先锋,必定赴汤蹈火,但顾伯父要这俘虏……”
“老夫修大运河,要省钱,你不要乱杀俘虏,尽量给他们活命机会,把人给我,我管吃管住。但不给工钱!”
“天子之意……?”
“对啊!你们打仗用多了,我就得省着点。这打仗没法省,可为了大运河,我只得抠门才行……”
“好,顾伯父如能保我先锋,我尽量给你凑出来这个数!”
“行,你小子等我消息,我去联络几个老友,把阻你夺先锋之路的事都平了去!”
这一天,萧府门前车水马龙,只为交好这位驸马。
其实大周驸马不少,但璟公主是当朝唯一一位一字之封的公主,受宠就不提了,大周几乎无人不知。
可是璟公主的驸马不仅仅带一个四品驸马都尉虚衔,还有一个从五品都将军实职,加之所在龙尾关经过一场震惊大周防御战,提格半级,萧易只要不造反,以璟公主受天子的荣宠,未来他军方大佬的身份几乎板上钉钉,话又说回来……龙尾关扩军后,各级军官仍有空位,各二三流家族中小辈若送到萧易麾下,数年后也有五品加身的可能。就算轮不到自己,总比去天子哪里勉强讨个七八品的散官,到死都穿不上红袍要强吧?
即使大族,也对萧易有些感兴趣,五品或许在林秦周萧几个与天子亲厚的家族眼中不算什么!但对其他家族来说,多一个五品红袍,就多一个三品紫袍的希望。
姬承运已步入先天,若无意外——如今三十九岁的他,会在大位上再执百年大宝,待一百四五十岁时,才退位休养。所以大周权臣从不投资太子,毕竟万一人家进不了先天,搞不好就被老子熬死了小子!
大周史上,此事并非少见。历代君主中,有九位天子为先天境,甚至一位成功筑基,连重孙都给熬死了……再有大周皇室内有金丹老祖两位,长脑袋的都明白,大周皇室只要金丹不断,大周姬家就江山永固。
不过让来访者失望的是萧易一整天都没出现过,求见者均被婉言谢绝并承诺回头定上门拜访。
这个回头……天知道会是多久!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无外如是。
其实萧易小院中是有客的,顾之章携三位紫袍大佬与萧易已经畅谈许久了。
萧易有兴水利之法,又精于医道理论,更对农耕之事侃侃而谈。原本大佬们只是随口考校一番,初闻也就以为是夸夸而谈。
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萧易所言,不少都是让诸大佬头疼之事,一问一答间,如醍醐灌顶,酣畅淋漓——这就是顾之章几人的感觉。
目前,萧易正在讲关于“现代医学”的理论——实践他确实不会,但涉及民生,大佬急急调来御医圣手,他们也是初时有些不屑,可听着听着就入迷了。
普通人伤风感冒发热如何治疗,持续发热为何会致命?一系列问答,终于让这些“御医圣手”都服了。理论验证,他们只要静下心来足以学以致用,有了这个“现代医学”的理论去支撑,结合他们自己的经验,足够让他们应对大部分普通人的疾病了,话说先天之上——那已经是修士,不再归这类医生去管了。如天子姬承运……御医们最多开些药膳方子,其他的恕御医圣手们无能为力。
夜幕降临,小小院落中已经聚集了不下二十人,农司的,水司的,御医院,还有后加入的一位历经两朝二帝的大佬!
顾之章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璞玉”,低声与身边老友,吏部真正的掌权人,一位非世家出身的传奇人物低语着。
这位大佬目前为宰辅之首,又兼掌管大周官员升迁降格之权,除姬承运这个天子,官员任免方面,天子不出,无人可与其争锋。
柳相!未来会改变大周官场风气的著名老男人。
“老柳,老夫觉得把萧易留在军中不合适!你觉得呢?”
顾之章与柳相相交莫逆,也不在意官品差距,直呼老柳。
柳相也不介意这种问题,直说道;“若说治国之才尚且不足,但民生之道足堪一用。为天子一臂膀可以,只还需锻炼锻炼,这次先锋,老夫保下了。”
“萧镗老匹夫在争这先锋,宁王叔在争帅位!老柳,难度不小的。”
“一群匹夫之勇罢了!”
柳相说罢,不再言语而是专心听讲。他对这岐黄之道也是个中高手,此次听萧易“论医道”,已是受益匪浅。
萧易并不知道,打开的话匣子硬是把姬承运还没彻底拿定主意的先锋给定了。而且还是抢了自己老子的肉!
天色渐暗,在座的人听了三四个时辰的课,如若不是公主殿下驾到,这群老货怕是都打算彻夜不归了。
姬筱月不是来救场的,也不是来过夜的。全因为姬承运想私下见萧易一面,而这个时间入宫是不方便的,只能由姬筱月一路陪同进宫出宫的全程。
坐在姬承运特意为爱女准备的銮驾上,萧易难得与爱妻温存片刻,姬筱月这一整天也都在探望皇族中的长辈,不同的是,她收了几大车的赏赐,包括提前给未出世的孩子的的赏赐,珠玉赏玩应有尽有。
清霜如管家婆般折算一番,这次的赏赐已经达到数百万大周通宝的数额,在天都城买一座中等偏上的宅院都够了。这只是比喻,公主在天都城内是有公主府的,这样的赏赐再来十次,差不多可以另建一座公主府的样子。
如此多的珍宝想一次运回龙尾关是个困难,不如在天都城做一些投资以验证自己所学的生财之道?清霜如此想着,但这事她只能想想,或许也可以与公主殿下说说这般打算?
萧易与姬筱月一行人出发时天色已晚,又花了半个时辰才赶到宫门前。若无姬筱月腰牌就不可能在进的去了。
当然……事无绝对,比如顾之章这种多数人都“惹不起的人”,连天子宫禁都敢扣响的另当别论。
萧易算不上第一次进宫,但这后宫之地确实是第一次来。
不似正殿那威严肃穆,给人一种呼吸都困难的错觉般,后宫充斥着鸟语花香,即使夜幕降临,沿途宫道上仍然有一盏盏宫灯映照出琉璃斗拱,雕梁画柱的美感。又兼每一座宫殿中都有大小不一的花园,假山奇石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之地涓涓细流处有,瀑布飞烟映照宫灯者也有。
直到皇帝御书房,才又有了一丝肃穆之感。
“进去吧易哥,父亲在等你。”
姬筱月轻轻推了一把萧易,让刚刚有些发呆的他不由自主的迈进了御书房大门中。
萧易进入后,已有宫人在外面关上了大门,显然有些事情,姬承运不想让爱女也一起知道。
书案后,有一个比通明殿御座略小的御座,只是这个御座是介于坐与榻之间的存在,但仍是鎏金之色,加之后面连屏风都是金色的,让人有一种暴富人家的感觉,可天下称孤道寡者却皆喜欢这个调调……
心思电转间,萧易又进三步,距离御座三丈整,单腿屈膝,拳掌抱日月,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出了最怂的话……
“小婿……拜、拜见岳父大人!”
“嗯!”
姬承运不咸不淡的应声,说道;“先侯着。”
“是!”
萧易现在特别紧张,姬筱月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称陛下或者万岁,一定要叫父亲或者岳父大人。不然……一定被自己心里深沉的老爹吃的死死的!
姬承运此时脑袋在飞速运转!
暗道;“臭小子打我软肋上了,要是叫一声天子,称一句万岁,自己也好以此好好给这个憨小子点下马威啊!这进来就以岳父大人相称,这下马威着实有点下不去!如何是好呢?”
没错,姬承运摆架子,就是引诱萧易紧张,畏惧皇权之下,称自己一声天子或者万岁,姬承运会以此做引子,好好教导萧易一番,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萧家与姬家乃是一体,他又是姬家女婿,当以一家人相称,那天子万岁,皆是外人所……得了,酝酿好的话,直接憋回去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女会给这模范老爹一个“心机深沉”的评语,然后胳膊肘已经不是往外拐了,这是拐的时候,顺手给老爹一个肘击啊!女生外向,不外如是!
御书房内如陷入无边沉默的深渊中,萧易不敢动,姬承运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还给不给下马威!
装作若无其事的姬承运不语,翻着桌案上的周折,表示自己很忙……
萧易双目看着姬承运一眨不眨,其实已经神游天外。
毕竟是老丈人,自己拐走了人家女儿的人和心,这必要的压力,萧易觉得自己该扛着的。
姬承运翻着翻着,突然见到一封放在桌角的奏折,心思一动,终于找到了话题,不然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咳咳……朕、为父听闻你回天都路上,遇到半步先天袭击,对这半步先天……”
姬承运思虑一下,还是决定主动亲密些称呼萧易。
“易儿对这半步先天有何看法?”
萧易瞬间收回心神,恭敬的说道;“启禀岳父大人,半步先天若有积累足够半步真气,按理说皆可成就先天,然经脉韧性不足者,但不在其列!”
“嗯,易儿所言皆是先天者多以知晓的,我听闻易儿对先天之下所用医道十分纯熟,可有从医道上解决额方法?”
姬承运语毕就有些后悔了,心急了啊!林玉突破在即,但年纪三十许又数次消耗元气生育子女,如今又有了身孕,姬承运广撒布告,征召天下名医上天都城,以为林玉调养身体,希望保住林玉先天之机,可是桌角的奏折,正是太医院集诸多名医圣手联名上书的,其言之凿凿——若天子想留皇后身上的皇家骨血,则皇后今生先天无望!
正失望间,突闻萧易说道;“若是以启心丹辅佐,只需由第二人以后天内力引导,经月余或可成就先天!”
姬承运问出问题后,萧易就以意识沟通传承玉石,在其中翻找到一张丹方,按记载——某一代真我曾经受了极重的内伤,险些止步于后天,但那一代真我所处世界有发达的炼丹师行业,真我最终以一颗启心丹加上后天境界道侣以内力辅助,不止恢复更一步入先天。
启心丹的药材,几乎都是些较为寻常的宝材,以萧易这个程度的吃货来看,姬筱月所领的皇家供给中,差不多都齐全了。无非差一先天高手以真气辅助,炼丹不难成功。
乘云大陆也有丹药体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启心丹而已!
“启心丹?”
姬承运闻言眉头皱成了川字。
大周不说多强大,但基本的丹药体系也是齐全的,启心丹——姬承运未在任何药典中见过其名字和功用。若能辅助后天进阶先天,那岂不是说可以量产先天高手,这等丹药……怕也只有把《葵花宝典》与《神道九式》这等能令先天跨境杀敌的奇书送于萧易的神秘势力才能掌握的吧?
自己女婿虽然二十岁步入先天已经很惊艳,可如果对方是一个可以批量制造先天的组织,他们看着了易儿哪里呢?又或者是四弟萧镗有什么隐秘实力没有爆发出来,还是我大周有什么值得如此强大的势力青眼的呢?
“岳父大人,小婿这里有启心丹丹方,并愿意呈与大周掌握!”
“嘶!好!为父……有你这半个儿,实乃天之幸也。”
姬承运头皮都炸了,什么算计!什么神秘势力?大周有了启心丹,以后还怕什么载元?不就五千先天大军么?老子要集百万先天,使其独成一军!
萧易以为启心丹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可以姬承运看来,它是强国强军的一种战略物资,可以改变大周国运,打破大周穷百世之力,难出东南的宿命。也许,大周圣国也不是不能一争了!至于萧易之神秘机缘……嗯,那是自己女婿的,可也是萧家的,那就也可以是姬家的。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