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籁俱静。

　　孤月悬空。

　　陈十三已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利索了不少。

　　他本想好好地休息一番。这是他的习惯，无论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总要先有一场好梦。

　　可说是习惯，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在刀光剑影之外，寻得一夜安眠，本就是稀少到让人奢望的事。

　　屋外，火光四起，吼声满天。

　　那是火把的光，罗家人的吼叫。

　　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看着窗外，笑了笑，道：“他们来的有些早了。”

　　陈十三躺在床上，眼帘低垂，沉默如石。

　　老者转过头，目光落在陈十三身上，淡然道：“我的棺材还未完工，他们倒是迫不及待了，只希望你的尸骨不要发臭得太快。”

　　陈十三平静地回应：“你认定我会死？”

　　老头道：“他们人很多。”

　　陈十三依旧平静：“所以我会死？”

　　老者冷哼一声：“他们是罗家多年以来养的打手，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两条人命！”

　　陈十三缓缓睁开眼，道：“所以我会死？”

　　老头确定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他们手底下能活着出去，甚至就连尸体都不曾见过。”

　　陈十三已经起身，走向门外。

　　他掌中无剑。

　　心中有剑。

　　门外。

　　一群黑衣人，蒙着面，骑着马，举着火把，嘴里吼叫着。

　　他们不停在屋子周围转圈，时不时将火把放低许多。

　　这像是试探，也像是威胁。

　　他们心中确信，只需一声令下，火把落地，这座屋子及其中的生灵，便会化为乌有。

　　他们觉得里面的人即便被活活烧死，也不敢出来。因为他们是罗家的人，他们自认比火更凶猛，更残忍！

　　可陈十三却出来了。

　　他们一时间愣住了。

　　三兄弟看着陈十三，陈十三也同样看着他们。

　　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一齐点头。

　　为首那人大吼道：“愣着做什么？他再强也不过孤身一人，我们人多一起上就算一人只砍一刀，也足以把他剁成肉泥！”

　　陈十三冷冷道：“你们一起上肯定能杀死我，但我身边最多只能容纳五个人的位置，而我自信，能杀死最先出手的那五个人，所以你们谁愿意先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嘴上总是说着不惜一切代价，可前提是代价中不包括自己。

　　陈十三再次发问：“谁愿意先上？”

　　这次，依旧没人回答。

　　陈十三只是站在原地

　　那些罗家的黑衣人却开始骑马狂奔，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量。

　　三兄弟面色阴沉，他们试图喝住众人，却丝毫没有作用。

　　他们也想走，可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走不掉了。

　　不走，大概率会死，逃走，一定会死。

　　陈十三的目光扫过兄弟三人，眼神无比冰冷。

　　这世道是不容易的，光是活着便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力气。陈十三一直深信这个道理。

　　所以三兄弟向他要钱，他并没有杀了他们，一是因为他当时太饿，二是因为他当初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可这次陈十三却绝对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陈十三一步步向前，冷冷道：“他死了。”

　　为首的大哥道：“是的，它死了。”

　　陈十三道：“他本就快死了，可他却不应该就这样死了，被你和你们杀死！”

　　陈十三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那匹老马。

　　三兄弟一来到这片院子就看到了那匹老马，这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即便不是伯乐，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匹好马。

　　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陈十三的马。

　　三兄弟杀了它，一刀接着一刀。

　　血液染红了刀，也染红了他们的眼。

　　他们已然把老马当做了陈十三。

　　可老马终究不是陈十三，老马在被砍的时候不会发出嘶鸣，不会发出反抗。

　　可陈十三会。

　　他比任何人都懂反抗，比任何人都懂得杀人！

　　大哥注意到陈十三的目光，强作镇定，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艰难地回应：“它是马，不是人，我知道我们三兄弟在罗家谈不上有分量，但我们终究是罗家的人，杀了我们，就等于打了罗家的脸。”

　　陈十三摇头叹息。

　　他的手轻轻抬起，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三人只觉眼前一抹白光闪过，那是一道比月光更冷、比剑光更利的寒芒。他们的动作定格在那一刻，眼中还残留着对陈十三的恐惧和不信。

　　下一刻，三颗头颅已经从三个身子上掉落，滚落在地，鲜血如泼墨般洒落，染红了周围的尘土。

　　陈十三的剑，早已消失。

　　“杀神第一考，进度 7%，魂环年限提升 40年。”

　　陈十三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涌现的力量。

　　杀神赋予他的可不只是魂环年限。

　　老头已经通过窗户看了大半天，他看到陈十三仅凭一句话就让罗家的人退却，他看到他仅仅一瞬间就夺去了那三兄弟的生命。

　　这绝非一个将死之人会有的本领。

　　他又回头看了眼还未完工的棺材，忽然笑了笑。

　　老头搬着一口棺材，将三兄弟勉强放了进去，唯独将三兄弟的头颅单领了出来。

　　老头道：“这三兄弟的人头，在班家值四百金魂币，我知道你没钱，明日你可以去小镇西北方向，那有座班家开的客栈，拿着这三颗头颅，自然可以换些赏钱。”

　　陈十三道：“但这也意味着我和罗家彻底没了商量的余地。”

　　老头似乎从未见过陈十三般，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这种人，还在乎什么罗家和班家？你若真的在乎，就不应该杀了那三兄弟。”

　　陈十三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回应：“我并不在乎，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老头问道：“什么事？”

　　陈十三道：“过去的事。”

　　话音落下，空气中似乎凝结了一层寒霜，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陈十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屋内，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头依旧站在原地，默默的整理着三兄弟的尸体。

　　一夜无话。

　　天边升起一道曙光，夜晚的寒意消散了几分。

　　陈十三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他走出屋内，院子里已经看不到昨晚的血迹，很荒凉，也很干净。

　　老头站在院子里，抚摸着每一口棺材。

　　见陈十三醒来，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扔给他一个布包。

　　陈十三没有搭话，也没有去看里面是什么。

　　老头率先打破沉默：“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陈十三边走边道：“现在。”

　　老头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陈十三道：“去拿钱，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是个好时候。”

　　陈十三已经走远了。

　　方向是西北。

　　地点是客栈。

　　老头看着陈十三的背影，喃喃道：“可你一定不只是去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