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浮山下。
百善堂迎着鸡叫早早开门,十岁男孩把写着“悬壶济世,药到病除”的招牌抬到门口,晨曦照在他白皙如雪的皮肤上,愣是把他满面的病容都散去了几分。
他站在门口哈切连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长生,去前面张叔家买点肉包子。”
屋内传来少女声,音色悦耳,闻者必赌她是美女。有人探头看去,只见药堂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秀发垂腰背影窈窕,纤长的脖颈,挽起的袖口露出盈白的皮肤。
而当那少女转过身来,阵阵心碎声响起。
“帅哥,看病不,我家治阳痿超牛。”
路人……我看到你已经阳痿了。
少女面上有块很大的黑色胎记,奇丑无比,那人挥手火速告别,边走还边念叨,“有碍观瞻,有碍观瞻。”
长生目送他走过去,听清楚他说的话连忙脱了鞋子就要追上去给他两下,要不是他跑的快,高低让他做一回百善堂的开门红。
沈南枝叫住他,“行了行了,别追了。再把你这个病秧子累倒了,回头又要浪费我的药给你治。”
长生穿上鞋走回来,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说道,“姐姐,他骂你,小弟我是为你报仇啊。”
她又没聋当然听到了,“快去买包子,等会粥好了。”
“噢!”
后院种了棵夹竹桃,此刻是开花的季节,粉色的花瓣盛着露水,空气里弥漫幽香。
长生扒拉碗里的粥,唉声叹气道,“唉,又是白粥,唉,又没有肉。”
沈南枝斜了他一眼,“你手里的包子是屎陷的?”
“哎呀,吃饭呢你干嘛讲这么恶心的话。”
“不是你自己说没肉吗?吃完饭我给你看看,是你这眼睛有毛病还是你舌头不太行。”
长生说道,“姐姐,半个月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天是怎么过的吗,我现在的肉类来源全靠张叔家的肉包子。你看这肉包子皮薄馅多,还是张叔看我瘦的像流浮山上的吗楼实在可怜,才给我们多包的馅。姐姐,你吃不腻吗?”
这话沈南枝不爱听,怪她没本事挣钱给他买肉?
没良心的,她的积蓄还不是都花他身上了。
“一个月没开张你再忍忍吧。”
长生又叹了口气,“唉。”
沈南枝,“你还叹上气了,没生意我能怎么办,谁知道这镇子上的老大爷老大妈身子骨这么硬朗,他们不生病怪我咯。”
好借口。
长生看着她,想着要不要拆穿她的借口。
沈南枝命令道,“说。”
长生小声说道,“街角白玉堂每天都有病号,生意特好,已经排到月末了。”说完就埋头死命干饭。
言下之意,他们就算病着也不来咱百善堂。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医术。
气的沈南枝当场摔了筷子。
“妈的。”
怪她当初职业规划没做好,她还不如去街上摆个摊卖药呢,什么蟑螂药老鼠药,蟑螂不死我死,老鼠不嘎,我噶!
吃完饭都不用催促,长生很有眼力见的赶紧收了碗筷。
他坐在井边洗碗,沈南枝扎进了她的制药房捣鼓东西想着一定要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后院风铃连着药铺进门的风铃发出声音,有客登门。
姐弟二人隔着窗户对视一眼,双目冒着绿光,饥肠辘辘一个月,终于开张了。
沈南枝脚步轻快,她走到前厅还未绕过屏风看到人,一把刀突然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剑气扫过直接破开她脖子上娇嫩的皮肤,隐隐作痛。
隔着屏风她看不到人,根据屏风透过的身影看出是个高大的男子。
“大哥,有话好好说。”
他的声音响起,“我家公子中了毒,想请先生前去相看。”
中毒,请大夫还要动家伙。
来头不简单,沈南枝不想趟浑水当即决定把这烫手山芋丢给白玉堂。
“中毒啊!可我这百善堂就是看一些头疼感冒的地,大哥你找错了地方,喏,我给你指条路,街角白玉堂有位解毒圣手,您可以去请他去给你家公子看看。”
白玉堂……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大哥明显愣了一下,但他有备而来,“败玉,江湖人称小毒医。”
呀哈,还做了背调。
大哥紧接着又道,“我家公子中的毒叫芳菲尽,耳熟不。”
废话,那是她发明的毒药,见鬼,从她这进货的倒是不少,中毒找上门的还是头一个。
嘻嘻,尴尬。
“大哥,我早已立誓金盆洗手转行看病了,这毒我解不了。”
沈南枝没撒谎,她曾求过一个人让他救长生的性命,对他立誓决不再制毒,用毒,决不跟自己此前制得毒牵扯上关系,怕他不信她还用长生的命发毒誓。
即使那个老先生现在不在了,她也不敢违背誓言,她怕老天真的夺走了长生的命。
刀又贴近了几分,“信不信我即刻要了你的命。”
“我信我信。”
二人还在僵持,长生跑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还站在这。”
沈南枝几乎想也没想对他吼道,“快跑。”
她身子后仰堪堪躲过一刀,拽住小家伙就往后门跑。
后院门一拉开,两个持刀的兄弟已经等候多时。
“败玉先生,请。”
沈南枝带着长生往后退,后者长刀再次贴上了她的脖子。
她估算一下不是三人对手,姑且暂时认栽。
戴着眼罩,沈南枝手里紧紧牵着长生,坐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又改徒步走了小半个时辰。
妈呀,不会是什么朝廷要犯吧,这么会藏不要命啦。
耳侧响起开门声,已经到了地方。
没人开口让她拿眼罩沈南枝也不敢擅自作主,有人将她引进屋,一进门,满室的药香味混着血腥味。
长生抓着她的手暗暗使了一下劲,沈南枝轻抓了他两下,安抚他别怕。
“公子,人以带到。”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是个年轻小伙。
林锦织透过屏风看到两道朦胧的身影,少女倩影窈窕牵着半大的男孩。
她们被蒙着眼睛,安静的站在屋子中央。
林锦织对晚风点头,晚风得令对沈南枝恭敬的说了一声,“请。”
长生想要跟上去,结果被人请了出去。
沈南枝听着脚步跟到了床前。
她再怎么说也是医者,被人这般折辱自然是不痛快。
但如今小命捏在了他们手里,她也只敢在心里骂骂。
她站在床上,依靠听觉辨别屋子里有多少人。
林锦织也在打量她,那块黑色的胎记尤为醒目,几乎和那黑色的眼罩融为一体。
沈南枝,“手。”
林锦织把手递过去,沈南枝搭上他的脉,不到一秒就缩回了手,此人体寒手脚冰冷异常。
晚风,“先生这就看完了?”
沈南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你家公子手脚冰凉,我怕寒气入体。”
说完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极讲究的覆在那人手上重新看起了脉。
众人一阵无语,在这严肃的场合竟感觉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