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轻舞突然开口提起荀风，并不是为了帮他开脱。而是两人跑了许久，徐修然却一言不发，她还以为他在生闷气。

　　她在说话的时候看似心不在焉，实际上密切关注着徐修然脸上的表情变化。她不会看错，没有看错，刚才徐修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得意的偷笑。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她猛然惊醒。

　　“不得不说，虚名是个好东西。这样一来，他荀大公子还不得拼命保护那些人？”徐修然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可笑着笑着，他突然僵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觉得我很伟大吗？牺牲小我，忘记仇恨，只为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无名剑动，愤怒的杀意直接将徐修然身后突然跃出的一只天鬼劈成两半。盯着近在咫尺的徐修然，虞轻舞皮笑肉不笑地说：“下一次，再敢自作主张，下场跟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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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快速地走了一程，在察觉到一点小状况后，速度慢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走？”

　　“问你啊，你不是一向都很有主见么？”

　　“我已经说过了，跟赵山河他们汇合啊。”

　　“是啊，那你还不带路？”

　　“不是吧，你一个人跑回船上之前就没跟他们商量个暗号标记什么的？”

　　“都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商量了做什么？”

　　“……”徐修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无奈，二人只得凭借以往的经验，开始摸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依旧笼罩着污泥地。一路上，除了偶尔冒出的残尸之外，他们没有碰到一个活人，活鬼倒是从未断绝。

　　而且不知是不是徐修然真的自带倒霉体质，他们这三年来在这里累计的所有经验忽然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一路上，遇到天鬼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碰到几个以前建立的补给点，却连渣都没剩。还有好几次，“偶遇”元鬼争夺地盘，虽然都有惊无险，却令虞轻舞的伤势雪上加霜。

　　最危险的一次，他们遇到了一群王级巅峰的元鬼——飞鬼鱼，真追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不是关键时刻“脸都不要了”大显神威，他们绝对不可能走到这里。

　　路还有多长，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到尽头的。

　　“喂，醒醒，干活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是猫在王级天鬼——毒鬼蟾尸体之中，嘴角乌黑的徐修然说话的声音。他耸着肩，试图叫醒背上迷迷糊糊的虞轻舞。

　　透过毒鬼蟾大嘴中间的那条缝隙，他看得分明。污泥之中，有鲜红如血的尾巴在欢快地游曳。红尾莎，虽说只有灵鬼巅峰的实力，却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重点是，红尾莎是群居鬼类，数量惊人。而数量，很多时候也是领地大小的一种表现。

　　绕路？不太可能。冲过去？要是遇到红尾莎王种，他们都得玩完。因为红尾莎王种秉承着它们先天良好的遗传特性，一生生一窝。

　　“红尾莎么……”虞轻舞强打着精神，提剑一挥，顺口一句，“一百上品玄晶。”

　　她没有选择大面积杀死红尾莎，而是让“它们”感受到了毒鬼蟾的威严，以剑意模拟那快到不可思议的舌头，杀死了前方路径上的一小部分红尾莎。

　　这样的手段，用在有思考能力的鬼的身上肯定不行，可红尾莎显然不在其列。感受到压迫与危机，它们的第一反应是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寻求王的庇佑？在死亡沼泽的生存法则里，王，从来都不是值得依靠的。除非它们自己成长为王，否则，永远无法逃过充当“炮灰”的命运。

　　“讲道理好吧，你这一下哪里杀死一百条红尾莎？最多十条！”徐修然顽强地抗争着。

　　“那回去看看？”虽然虚弱，虞轻舞却不打算让步。

　　“算了，一百就一百吧，你好好休息。”

　　徐修然那个悔啊，一身是伤的他还不忘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欠，想出了这个激发虞轻舞求生欲望的办法。幸好，她脑袋有些糊涂，不然怎么会答应他一只灵鬼一块上品玄晶这样的白菜价？

　　“喂，醒醒，干活了。”

　　虞轻舞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就又被徐修然给吵醒了。可她很清楚，如没必要，他是不会叫醒自己的。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外面不停地传来闷响声。

　　从声音中，她分辨出，真正承受撞击的并不是毒鬼蟾的尸身，而是他们之前从一只变异王级元鬼的窝里偷走的鳞片。十分怪异，像那只王级元鬼一般，能够随意伸展压缩的鳞片。

　　“偷来的鳞片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了吧，你别告诉我你遇到了红尾莎王种群。”虞轻舞已经没有力气惊讶，她的指尖有玄气在流淌，她在蓄力。

　　因为她感觉到了，徐修然那破烂不堪的盔甲上，有十分微弱的玄气在流动。这种感觉，她很熟悉，是他正在激发疾风盔甲的能力，让“毒鬼蟾”以最快速度冲刺。

　　可即便如此，外面的闷响声还是响个不停，如果不是因为鳞片抵挡住了绝大部分攻击，他们怕是早已被碾成碎片。

　　“呵呵……”徐修然歉意一笑，有些吃力地说，“比那还糟一点，外面一群天鬼王在打架呢，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好东西。可惜，我们没力气拿了。”

　　“一群……么……”虞轻舞呢喃着，“你还真是……不枉三小姐给你起的名号……”

　　指尖，蓄力完成。

　　一点华光，带着无比恐怖的穿透力，直接贯穿了数十只天鬼王的身体。在他们一飞冲天的一瞬间，在虞轻舞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间，她看见，毒鬼蟾的尸体早已破烂不堪……地面，那群丑陋的家伙在干什么，跳舞吗？

　　“好累，接下来……”虞轻舞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真的，好累……

　　在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操控鳞片飞天的时候，徐修然就已经完全昏迷，甚至连鳞片有没有带着他和跟他绑在一起的虞轻舞飞出，他都不确定。

　　脑海里，最后回荡着的是虞轻舞的话。

　　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三小姐竟然是神无月，神无月就是三小姐。可笑的是，现在他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天空，一人来宽的鳞片划破黑暗，带着最后的希冀冲进月光中，坠落，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