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冬夜,焦鸿只带了手机,坐上了去松海的火车。
第二天早上,松海绵绵细雨。
他们的矛盾又激化了。
焦鸿想起了前一天中午,自己和肖清玉去取快递。回家的路上,不知说起什么,她说焦鸿,你妈做的饺子不好吃,油太大了。焦鸿刚开始,没说什么,后来肖清玉间断性地说了三遍。
焦鸿很生气,便随口怼了回去,也想气气她:“你妈做的饭是个屁!难吃死了!”
肖清玉便突然暴怒,如晴天中的霹雳闪电,当街将手中的快递甩向了焦鸿,并用拳头击打焦鸿的身体。她自然不是焦鸿的对手。焦鸿自然地挡了回去。
但这仍然使焦鸿猝不及防,周围有人看了过来,肖清玉也转身气愤地回家去了。
焦鸿知道闯了祸,捡起快递盒子紧跟着上去了。
到了家门口,焦鸿说: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不要进我家门!
这句话刺激到了焦鸿,焦鸿知道当初担心的这一天终于到了,但那时他宁可相信那是双方斗嘴吵架后的过分举动,可以容忍一下。
即使这样想,焦鸿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他心里想,我一直保留渝河市的房子,就是担心这一天。
他看着妻子进屋的背影,转身就走出了家门了。
下午是她家人的聚餐,她的母亲和兄弟不断地给焦鸿打电话让他去,说是孩子们想他了。
焦鸿知道他们是为了妻子求情的,不想去见她。但还是忍不住不想破坏那和谐的家庭氛围,他还是去了,去带孩子玩儿。
肖清玉兄弟家的两个孩子一两岁,和焦鸿玩儿得很好,焦鸿经常逗他们,这次去她父母家,也自然带他们玩儿。
晚上吃饭前后,两个人终于有了两句话。
焦鸿以为没事儿了,这次双方都有责任,就这样了结了,消停了,这事儿过去了最好。
但一起回家的路上,肖清玉还带着脾气。到了家门口,肖清玉跟焦鸿说:你先不要进家门,在外面好好想想。
焦鸿一蒙,立刻将手中的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说,给你钥匙,我不会再进这个家门了!
然后,焦鸿转身到了外面。
在小区外的路上,焦鸿流浪了一个多小时,那时正是深冬,寒风凛冽,路上人很少。
刚开始焦鸿想或许一会儿肖清玉会打来电话,自己跟上次一样准备找个酒店住,两个人闹别扭很正常,好好说话,恢复就是了。
但,一个多小时,没有一个电话打来,焦鸿想这样太卑微、太没自尊、太丢人了!
离开这里吧!
去哪里?
去渝河市吗?那里有父母,之前给他们准备好了家具,他们已经住了进去。
但转念一想:怎么解释自己来渝河市?说是被赶出家门吗?太丢人了!
焦鸿最后决定去心中久念的松海,他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那里,当初只是为了照顾父母才回来北方,为了父母才急匆匆找了肖清玉结婚,那里才是他初心的地方,他热爱的地方。
他想回去怀念一下那里的环境,希望江南的烟雨浸润一下自己干枯的心;另外也是要忏悔我当年为了父母而违心返回北方,忏悔自己娶了脾气性格不合适的人。
焦鸿要让自己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
焦鸿当时想到妻子的存在就像母亲一样,通过严厉地谩骂,时刻敦促自己要小心翼翼,即使那样小心翼翼还是要时刻准备着挨骂。焦鸿觉得有她们在,自己工作上成功了几个地方,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上是有福气,但自己本身就不喜欢那个工作,也就是说,反而在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上越走越远了。
他心里充满着怨念,怨父母拖累,自己不得不从松海回来,虽然是自己主动回来的;怨辛肖清玉嚣张跋扈,怨她的父母亲戚把她惯成了这个样子;怨自己从松海回来北方后,一直不幸福,怨自己娶了这么个总是生气的女人;怨老天爷为什么不早点让我们分开,偏偏在这个时候,怀着孩子,要做很多事情……
焦鸿没管那么多,他在手机上买了一小时后去松海的火车票,然后打了个的,去了火车站。
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半小时,焦鸿赤手在候车室外等着,他到这时还想,妻子如果打过来电话劝自己回去,自己要不要把票退了而回去。
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维护自己的自尊占了上峰。
为了防止未带一物上火车被怀疑是扒手,焦鸿去商店买了一些吃的和喝的来装门面。
上了火车后,焦鸿写了一个微信,发给肖清玉,说:考虑一下离婚吧。我知道在女方怀孕期间男方不能提离婚,但我已尽最大努力了,现在不得不承认我自己能力有限,照顾不了你们娘儿俩。从结婚前关于住在哪里的争论开始,我便知道将来会有你赶我出门的一天,我还是脑袋一昏结了婚并住了过来。这是我的过错。我已经上了火车,今年我去南方,不要找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走不丢,我想清静一下。麻烦有时间了把我的衣服物品等寄到京城,到付。如果你同意,年后或者其他时间我们走离婚手续吧,孩子的事情你多担待,如果它顺利出生,还请不要对他/她打骂。我们缘分已尽,珍重。
然后,未等她回复,焦鸿便关了机——他想:“到此为止吧!我知道你不会道歉,而是更大的一番责骂或者冷嘲热讽,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谩骂了!”
“我要去我热爱的松海。那里才是我的心家!”
焦鸿一夜未开手机,早上醒来后,他要开机看看,但心里知道,可能还是以谩骂为主。果然,她看到她一晚上发了很多微信,内容是叫嚣着要打胎,以及要通知父母,然后又在短信里拿胎儿要建档来说事儿,紧接着,她又发来微信,要跟父母说了,让我父母劝我回去。
焦鸿拒绝了一切电话和微信通话,她的,她兄弟的,自己父母的。
焦鸿知道他们全家以及自己的家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肖清玉看微信和短信都联系不上,便在支付宝的“朋友”聊天里面留了言:“昨晚我一晚上没合眼了,拜托你能不能出个声,离婚什么的听你安排,希望你能平安回中景市,让我度过这段时间……宝宝有什么错,要承担我们这两个不靠谱的混账准父母的一切!……”、
焦鸿觉得她终于意识到了赶自己出家门触碰了自己的敏感神经,但他不想回复什么,他突然发现了,告诉自己说:“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不在乎她的家人对我可能的怨念,不在乎我的父母兄姐的规劝,因为我心中总是在想,我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够了。我不想去渝河市,因为怨父母成了我的拖累,让我回北方,回京城或中景市这些不属于我的地方。当然更怨自己无能,当年没有在松海扎根,活生生让松海成了怀念的地方,而不是生活的地方。”
焦鸿去了几个自己当年经常去的地方后,找了个咖啡馆坐着,痛苦地想:“我为什么没能留在松海,我那么喜欢这冬日湿润的午后。我的出走是昨晚回不了就家导致的结果,但也是这两年以来怨念的积累。在妻子怀孕孩子三个月期间,我负气离家出走,我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一个幼稚软弱的人。不值当,该离就离——这是我能想到的恶言。当然有更难听的表达方式。她做的不对,脾气太差,不过你这么走也不好,多少人担心你啊——这是我能想到的较好的一个。”